Chapter116 摄政贵妃x无权帝王10(2/2)
直至今日晨起妆罢,忽见那笺子从书页间滑落,才恍然忆起约期。
几番思量,她还是决定与景筑说个清楚。
她或许可以不在意。
但有人在意。
景策在改变,她也需要改变。
否则天道许她重头走过的意义在哪里?
而此刻,她独立游廊深处,任早春的料峭微风拂过鬓边。双颊原被酒意染上淡淡胭脂色,此刻却如晚霞渐收,一层层褪作玉样的净白。廊外几株残梅的疏影斜斜映在清澈见底的池面上,风过时,枝头残花簌簌地落,在水面漾开极淡的涟漪。
掠影悄步上前,将一袭胭脂色软罗披风轻轻覆上她肩头,那颜色暖溶溶的,恰似枝头第一抹杏萼,温暖可人。
不过片刻,游廊那头响起了脚步声。
景筑的步履略显急促,踏进游廊时,衣袖带起簌簌风声。
灯火葳蕤里,他抬眸便瞧见沈佳期娉婷娴雅地立在那儿,心头一热,话出口时藏不住那几分急促:“表妹……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宴席上她望向他的眼神,他看得分明。
那般温静平和,从容得像午后无波的湖面,与她少时看待其他皇子的神色并无二致。因此离席时,他几乎不抱指望,只是心底存着一点渺茫的念想:万一呢?
万一她会来与他赴约呢。
而今她真切地站在这里,月色淡淡描过她的眉眼。景筑忽然觉得侥幸,那点侥幸悄然化开,化成几分按捺不住的窃喜,连带着言语也大胆起来。
他朝她近了一步,声音低而迫切:“表妹,我知你入宫并非情愿……你放心,我已想出办法,等我———”等我与裕王景筹事成,除了景策,你便自由了,我就可以娶你了。
“汉王殿下。”
话音未落,就被她淡冷的声线截断。
沈佳期自景筑开口第一句时便蹙起了眉。此刻她微微抬眸,眼中凝着疏离的霜色,字字清晰地落下来:“一则,本宫如今是贵妃,身份有别,殿下不该再称‘表妹’。”
夜风穿过廊下,拂动她裙裾边华丽精致的绣纹。她顿了顿,语气里透出无可奉告的冷意:“二则,入宫之事,家父应当早已向殿下说明缘由。其中并无误会,更无须殿下挂心。这是本宫自己的路,与旁人无干。”
景筑怔在原地,一时竟接不上话。
游廊深处的灯笼光晕昏黄,映着他倏然苍白的脸色。他张了张口,所有先前攒着的热切与勇气,在这一刻忽然碎成了悄无声息的残烬。
沈佳期容色端凝,眸光如浸寒霜:“三则,本宫今夜前来,只为当面说与殿下知晓。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是殿下可随心所欲、恣意行事的时候了。殿下方才所言种种,可是深思熟虑过了?”
她声线渐沉,字字如冰珠坠地,敲打在景筑心头,“还望殿下谨记,宫中尚有一位贤太妃娘娘,正在慈宁宫中静养。”
大晋开国以来,便有定制:亲王就藩封地,其生母不得随行。此乃祖宗之法,非先帝特旨恩准,或今上破格开恩,不可违逆。
她每说一句,语气便冷上一分。
景筑立在廊下,只觉夜风裹着寒意透衣而入,连先前萦绕的醺然酒意也散了大半。他喉间发紧,喃喃欲辩:“表妹,我……”
沈佳期一记冷冽眼风扫来,似霜刃破空,景筑顿时噤了声。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朝臣间私语时的慨叹,都说沈贵妃气度慑人,果有其父沈充纵横朝堂的雷霆魄力。又忆起昔日那些纨绔公子与闺阁小姐们的窃窃议论:沈氏这位千金,从来就和他们,不是一方天地里的人。
沈佳期侧过身去,目光落向廊外沉沉夜色,不再看他。
“最后一则,”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玉磬轻击后留下的余韵,“念在殿下与沈氏多年情分,本宫会向陛下为殿下求两项恩典。”
夜风拂过她鬓边的步摇,珠珞轻响,她顿了顿,语气里含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至于究竟是哪两项恩典,待到旨意下达之时,殿下自会知晓。”
话音落尽,她垂眸理了理袖缘,语气疏淡:“言尽于此,殿下请回罢。”
景筑心绪纷乱如麻,还未来得及分辨她话中深意,更不愿就此离去。他嘴唇微动,下意识想要留下,沈佳期却已抬眼,向着廊外夜色轻唤:
“沉璧。”
一道纤秀身影应声而出,悄步移至景筑身侧,微微屈膝:“汉王殿下,请———”
景筑喉间一哽,终究再无由滞留。转身之际,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似要将这抹清冷身影刻入眼底,方才举步踏入幽暗的廊影之中。
沉璧随行其后,直至那道身影全然隐没于夜色。园中复归寂静,唯闻风过竹梢的簌簌轻响。
沈佳期此时却缓缓侧过身,望向游廊转角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声线倏然转柔,如春水漾开涟漪:
“陛下,听了臣妾这许多言语……还舍不得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