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烟雨暗涌（1/2）

青衣书生的桃花诗还带着墨香，远处评弹艺人的吴侬软语刚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拙政园的静谧便被一阵粗暴的呵斥声生生撕裂。“给老子滚开！这园子里的花会，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穷酸挡路！”粗嘎的嗓音裹着蛮横，从曲桥另一端的月洞门传来，惊得池中的锦鲤猛地扎进水里，溅起细碎的水花。

苏清鸢正捻着一片飘落的桃瓣细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手一抖，桃瓣落在衣襟上。林砚立刻将她护在身侧，眉头微蹙着往声响处望去。只见几个身着宝蓝色绸缎、腰佩短刀的恶奴正围着一对挑着花担的父女，领头的是个矮胖的中年汉子，满脸横肉，腰间挂着块刻着“李府”字样的玉佩，此刻正抬脚踹向翻倒在地的花担——竹篮里的桃花、杏花散了一地，沾了泥污，娇艳的花瓣被踩得狼藉。

“王管家，求您高抬贵手！”老父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地面连连磕头，花白的头发沾了尘土，“小女才十四岁，还要留着清白嫁人的，怎能陪您家老爷喝酒啊！”他身旁的少女缩着肩膀，梳着双丫髻的头发散了一缕，哭得泪眼婆娑，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双手紧紧攥着沾满泥污的裙摆。

被称作王管家的汉子啐了一口浓痰，踩在一朵完好的桃花上：“清白值几个钱？我家老爷是盐运司的李虎大人，苏州城的盐罐子都攥在他手里！让你女儿陪喝几杯酒，是给你们脸了！再敢啰嗦，把你们父女俩都扔去漕运码头喂鱼！”恶奴们跟着哄笑，伸手就要去拉少女的胳膊。

围观的游人渐渐聚了些，却都只敢远远站着，没人敢上前。一位穿着粗布短衫的老汉悄悄拉了拉林砚的衣袖，压低声音急道：“公子别管闲事！这李虎可不是好惹的，他不仅是盐运司的官，还和漕运的人勾结，去年克扣了常平仓的粮，害得汛期时好多百姓没饭吃。前阵子有个卖菜的骂了他一句，转头就被安了个‘偷盗官盐’的罪名，打断了腿啊！”说着便往人群后缩了缩，生怕被恶奴看见。

林砚的指尖已悄悄攥紧，掌心的温度骤降。他本是带着苏清鸢来赏春，却没想刚入江南就撞破这般恶行，更没想到这恶事竟与皇帝嘱托的盐商贪腐案直接相关。他刚要上前，苏清鸢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中虽有不忍，却也带着几分谨慎：“萧郎，他们人多，先看清情况。”

可不等林砚部署，那少女已被恶奴扯得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林砚再也按捺不住，迈步进前，声音沉如寒潭：“住手！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民女？”王管家转头看来，见林砚身着素色锦袍，虽气质不凡，却不像官府中人，便嗤笑一声：“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李府的事？”说着便挥手，“给我打出去，别脏了园子里的花！”

两个恶奴立刻挥着拳头上前，却被林砚身后的贴身小厮身形一晃拦了下来。小厮反手亮出腰间的鎏金令牌，令牌上“尚方宝剑”四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睁大狗眼看看！这位是京城来的萧大人，奉旨巡查江南！”这一声喝如惊雷，王管家的脸色瞬间从红转白，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连声音都发颤：“你……你们冒充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的！”

林砚缓步上前，将令牌递到他眼前，目光如刀：“要不要随我去苏州府衙验明身份？顺便问问你家老爷，私抬盐价到一两银子一斤、克扣常平仓粮食、勾结漕运走私，这些罪名，够判几次斩立决？”每说一句，王管家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人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都是我家老爷指使的，与小的无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