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北京的请柬(2/2)
庆郎的面子,不能不给。
这也是个机会,让你见识见识京城的场面,认识些人。不过……”
李鸿章话锋一转,目光如电:“记住你的本分。
你是我北洋请来的客卿,是来助我整顿水师、办理洋务的。
在宴会上,该说的话可以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要多说。
尤其是关于水师弊病、关于沙盘推演之事,半个字都不许泄露。”
“学生谨记。”林承志应道。
这是李鸿章在划底线,也是在警告他不要脚踩两只船。
“庆郎此人,”李鸿章难得地评价起一位亲王。
“长袖善舞,精通权术,尤善聚敛。
他管着总理衙门,与洋人打交道多,对泰西事物也算开明。
但他最看重的,还是‘利’字,是他自己的权势和钱财。
与他交往,可谈合作,可示之以利,但切莫交心,更不可将身家性命托付。”
这番评价可谓一针见血,也显示了李鸿章对这位亲王同僚的深刻了解和不完全信任。
“学生明白。”林承志点头。
李鸿章又从公案下拿出一封信,信封上是盛宣怀的笔迹。
“盛杏荪也来了信,说北京几位与林家相熟的官员,也向他打听你。
其中有一位,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也是你父亲当年的同窗,姓杨。
他已将你的情况简略告知,这位杨大人或许会在宴会上照应你一二。”
都察院副都御史?
这可是清流言官的头面人物之一。
林承志心中了然,这既是人脉,也可能是一种监督。
清流们对他这个与“浊流”李鸿章、盛宣怀走得太近的海外巨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多谢中堂和盛大人费心安排。”
“嗯。”李鸿章摆摆手。
“你且回去准备吧。
此去京城,路途不远,但需提前一两日动身,熟悉环境。
老夫会派两名稳妥的戈什哈随行,一为护卫,二为引路。
在京城期间,可住前门外打磨厂的‘福隆客栈’,那是咱们北洋的产业,相对安全。”
考虑得相当周全,既给了护卫,又安排了住处。
“学生谢中堂周全。”林承志行礼,准备告退。
“等等。”李鸿章忽然叫住他,沉吟片刻,低声道。
“若在宴会上,有人问起你对朝廷、对时局的看法……
你可以适当说些‘忠君爱国’、‘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套话。
但如果……如果有人,特别是庆郎或者其他位高权重者。
私下问起你关于‘理财’、‘生财’之道,或者……关于海军未来如何‘更有效’地花钱……”
李鸿章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看着林承志:“你可以将你那份‘国债’的条陈,择其精要,委婉道出。
记住,是‘委婉’,是‘探讨’,而非‘献策’。明白吗?”
林承志心中一震。
李鸿章这是在暗示他,可以将“发行国债”这个敏感但可能解决钱荒的想法。
通过宴会场合,试探性地传递到奕匡乃至更高层那里!
由他林承志这个“不懂官场规矩”的海外归客提出,成功了,是李鸿章这边的主意。
惹了麻烦,也可以推说是“书生妄言”!
好一招投石问路,也是将他推向前台的火中取栗!
“学生……明白。”林承志沉声应道。
他知道,从接下请柬这一刻起,他就不仅仅是北洋的“客卿”,更成了一枚可能被投入京城权力棋局的棋子。
危险与机遇,并存。
“去吧。”李鸿章重新拿起笔,似乎精力已尽,不愿再多言。
林承志捧着那朱漆拜帖匣子,退出西花厅。
走出门时,与一个匆匆走来的武官擦肩而过。
那武官约莫三十五六岁,面皮白净,留着短须,穿着五品武官补服,神色恭谨中带着一丝急切。
林承志记得,此人是行馆中的一个幕僚,姓罗,负责一些文书往来。
罗姓幕僚也看了林承志一眼,目光在他手中的拜帖匣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快步走进花厅。
林承志心中微微一动,未作停留,径直离开。
回到听涛轩,安德烈亚斯和陈大勇立刻迎上来。
看到那华丽的拜帖匣子,陈大勇好奇地问:“先生,这是?”
“北京,庆亲王奕匡的请柬,邀我八月初十赴宴。”林承志将匣子放在桌上。
“王爷的请柬?”陈大勇咂舌。
“乖乖,先生您现在可真是……”
安德烈亚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林,这个时候邀请你去北京,恐怕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林承志在桌边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匣子光滑的表面。
“这是一场考试,也是一场秀。我们要在满堂朱紫和各国公使面前,演好我们的角色。”
“会有危险吗?”陈大勇立刻紧张起来。
“危险与机遇总是相伴。”林承志目光沉静。
“大勇,你挑选两个最机灵、模样周正点的弟兄,届时随我入京。
安德烈亚斯,你以我的‘外籍顾问’身份同行。
我们需要准备几套得体的行头,还有一些……合适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