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白发如霜(2/2)

乾珘抱着纳兰云岫走过青石板路时,寨子里的族人已经大多醒了。早起的巫医正背着药篓往圣地去,看到乾珘怀里的纳兰云岫,还有她那满头白发,都停下了脚步,脸上满是震惊和担忧。

“圣女这是…… 怎么了?” 一个年轻的巫医忍不住问道,声音里满是惶恐。在月苗寨族人的心里,纳兰云岫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是守护寨子的希望,他们从未见过圣女这般虚弱的模样,更别说满头白发了。

乾珘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他不想让族人看到圣女这副模样,更不想听到他们的议论 ——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会在族人面前崩溃。

阿珠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对族人解释:“圣女为了解王爷的毒,施展了‘同命蛊’,现在只是有些虚弱,巫医会治好她的。” 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可眼底的担忧却藏不住。

族人们听了,都沉默了。他们都知道 “同命蛊” 是月苗寨的禁忌禁术,施术者十死无生。此刻看着圣女的模样,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圣女是用自己的命换了王爷的命。

“都散了吧。” 大巫祝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威严,“圣女需要休息,大家不要围在这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只要有我在,一定会想办法护住圣女。”

族人们听了,都缓缓散开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乾珘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担忧,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 若不是这位王爷闯入月苗寨,若不是他中了 “相思烬” 的毒,圣女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乾珘抱着纳兰云岫回到她的竹楼时,竹楼里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桌上放着她没来得及收好的蛊草,竹篮里还装着刚采来的彼岸花芯,窗边的架子上摆着十几个蛊罐,里面养着各种各样的蛊虫,此刻都安静地待在罐子里,像是知道主人的遭遇,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轻轻将纳兰云岫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被子。被子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草药香,那是他熟悉的味道,可现在闻起来,却让他心里一阵刺痛。他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落在她的白发上,久久没有移开。

阿珠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放在床边的矮凳上:“王爷,您擦把脸吧。您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乾珘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我要守着她。等她醒了,看到我在身边,会安心些。”

阿珠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她想起之前圣女对她说过的话,圣女说,王爷虽然看起来狂妄,可心里是个好人,只是被身份和执念困住了。现在看来,圣女说得没错,王爷是真的在乎圣女,只是这份在乎,来得太晚,也太沉重了。

“王爷,您还是喝点水吧。” 阿珠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圣女醒来后,还需要您照顾。您要是倒下了,圣女怎么办?”

乾珘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了床边。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纳兰云岫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他想起他们初遇时的场景,想起她在寨门为他挡刀的模样,想起她在竹楼里为他敷药的模样 ——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痛不已。

就在这时,纳兰云岫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乾珘立刻警觉起来,俯身靠近她,轻声喊道:“云岫?你醒了吗?”

纳兰云岫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却没有睁开。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乾珘连忙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才听到她微弱的声音:“…… 药……”

乾珘立刻反应过来,她是想喝还魂草汁。他连忙让阿珠去把剩下的药碗拿来,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扶起纳兰云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阿珠端来药碗,乾珘用银匙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唇边,这次她很配合地咽了下去。

一碗药汁很快就喂完了。纳兰云岫靠在乾珘的怀里,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眼皮也慢慢闭上了,像是又睡了过去。乾珘轻轻把她放在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云岫,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窗外的晨光已经透过竹窗洒了进来,落在床榻上,为纳兰云岫的白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乾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她,像一尊雕塑。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但他不会放弃 —— 为了她,为了这份用生命换来的情谊,他会拼尽全力,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月苗寨的晨风吹过竹楼,带来了溪边的水汽和蛊草的清香。竹楼里很安静,只有纳兰云岫微弱的呼吸声,和乾珘偶尔的叹息声。阳光慢慢移动,从床榻移到地面,再移到墙角,时间一点点过去,可乾珘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只盼着时间能快些过去,盼着巫医能早点找到救她的办法,盼着她能早点醒来,再对自己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责备的话。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灼热,透过竹窗洒在床榻边的地面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影。纳兰云岫依旧沉睡着,眉头却时不时微微蹙起,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梦。乾珘坐在床边,始终握着她的手,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脉搏的微弱跳动,每一次跳动,都让他的心跟着悬起来。

大巫祝带着寨里最年长的巫医走了进来。老巫医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的药篓,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有新鲜的还魂草,有晒干的彼岸花芯,还有一些罕见的 “活魂藤”—— 那是月苗寨用来吊命的圣草,只生长在圣地最深处的崖壁上,采起来极为困难。

“王爷,让我为圣女诊脉。” 老巫医的声音苍老却有力,他走到床边,示意乾珘松开手。乾珘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松开了,却依旧紧盯着老巫医的动作,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不好的表情。

老巫医伸出手指,轻轻按在纳兰云岫的腕脉上,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皱着。他的手指在腕脉上轻轻移动,时而轻按,时而轻弹,那是月苗寨巫医特有的诊脉手法,能通过脉搏的跳动,判断出蛊虫的状态和宿主的生机。

过了许久,老巫医才睁开眼睛,脸色凝重地看向大巫祝:“圣女体内的‘护心蛊’已经快撑不住了,同命蛊的契印虽然成了,却在不断吸食圣女的生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活魂藤’熬成汤,再配合‘九转蛊’的蛊液,或许能暂时稳住圣女的生机,为我们争取些时间。”

“九转蛊?” 乾珘立刻问道,“我之前听说,九转蛊是月苗寨的圣物,不是不能轻易动用吗?”

大巫祝叹了口气:“确实,九转蛊是月苗寨的镇寨之宝,历代圣女都只是用它来守护寨子,从未用它来救人。可现在情况紧急,圣女是月苗寨的希望,就算动用九转蛊,也必须保住圣女的性命。”

乾珘的眼睛亮了起来:“只要能救云岫,无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配合。需要我做什么,你们尽管说。”

老巫医摇了摇头:“王爷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守着圣女。同命蛊的契印已经将你们的命脉连在一起,你的情绪波动会影响到圣女的状态。你若能保持平静,圣女的生机也能稳定些。”

乾珘点了点头,握紧了纳兰云岫的手:“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保持平静。”

大巫祝和老巫医转身离开了竹楼,去准备 “活魂藤” 汤和九转蛊的蛊液。阿珠也跟着走了出去,帮忙打下手。竹楼里又只剩下乾珘和纳兰云岫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声。

乾珘低头看着纳兰云岫的脸,忽然注意到她心口的位置,巫袍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轻轻掀开巫袍的一角,看到她心口处有一个淡金色的蛊纹,那蛊纹和自己腕间的蛊纹一模一样,都是 “同命纹” 的图案。此刻那蛊纹正微微发光,像是在呼应着自己腕间的蛊纹。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蛊纹,指尖传来一丝温热的触感。就在他的指尖碰到蛊纹的瞬间,纳兰云岫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乾珘心中一动,难道这同命蛊的契印,还能通过触碰来安抚对方的情绪?

他试着用指尖在蛊纹上轻轻画着圈,果然,纳兰云岫的脸色又好看了些,原本苍白的脸颊上,竟泛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乾珘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是他们之间命契的力量,是她用生命为他换来的羁绊。

“云岫,你看,我们的命已经连在一起了。” 乾珘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温柔,“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一定要醒过来。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圣地的彼岸花海,带你去溪边看鱼,带你去寨子里的每一个地方。我再也不逼你跟我回京城了,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陪在我身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摸着她心口的蛊纹,指尖的温热透过蛊纹传递到她的身体里,也传递到她的灵魂深处。纳兰云岫的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又像是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阳光渐渐西斜,竹楼里的光影也变得柔和起来。乾珘依旧坐在床边,握着纳兰云岫的手,抚摸着她心口的蛊纹,一遍遍诉说着自己的心意。他知道,救她的路还很长,很艰难,但他不会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会拼尽全力,因为他欠她的,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还不清。

月苗寨的傍晚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和远处族人归家的脚步声。乾珘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默默祈祷着:巫医能快点找到救她的办法,她能快点醒过来,他们能一起看到明天的日出,一起守护着这平静的月苗寨。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纳兰云岫,看着她满头的白发,看着她心口发光的蛊纹,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的命就是她的命,她的责任就是他的责任。他会代替她守护好月苗寨,守护好她在乎的每一个人,直到她醒过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