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林中“偶遇”(1/2)

卯时刚过,苗疆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灰色的雾霭像轻纱般缠绕在寨后山林的枝叶间,将那条通往圣女采露处的小径笼得朦胧。小径是世代苗民踩出的,路面铺着细碎的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鱼腥草带着晨露的潮气,混着远处寨子里传来的鸡鸣与隐约的铜铃声,织就一派山野晨韵。

乾珘已在小径旁的青石上坐了近半个时辰。他今日换了身更轻便的苗疆短打,靛蓝色麻布裁制的上衣衣襟绣着墨色的山雀纹,腰间系着的藤编腰带比昨日多挂了个巴掌大的银质小药盒 —— 盒身刻着苗疆特有的 “驱邪纹”,里面装着昨日从瘴气谷采来的解蛇草粉末与驱瘴花干。他没有像往常那般束发,只将长发用一根青布带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沾着晨雾凝成的细水珠,倒比往日少了几分中原王爷的华贵,多了几分山野男儿的利落。

青石旁生着一丛七叶一枝花,叶片上的露珠滚圆透亮,映着初升的朝阳,泛着细碎的金光。乾珘指尖轻轻碰了碰露珠,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昨夜他对着母亲的札记研究到三更,反复确认心蛊炼制的每一步细节,直到烛火燃尽半盏,才勉强合眼。天不亮便起了身,连阿吉送来的糯米糍粑都没顾上吃,只揣了两个在怀里,便往这小径赶。

“王爷,您这又是何苦?”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玄机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老道士今日换了身浅灰色道袍,手里除了拂尘,还多了个竹编的食盒,“贫道刚从寨里的早点铺子过,给您带了些热乎的蒿子粑粑,您多少吃点。”

乾珘回头,见玄机子将食盒递过来,盒盖掀开,里面放着四个青绿色的蒿子粑粑,还冒着热气,混着艾草的清香。他接过一个,咬了一口,软糯的糯米裹着豆沙馅,甜意顺着喉咙往下走,却没驱散他心头的焦灼。“玄机子,你可知昨日我采回的血藤,若再晚一日,汁液便会干涸?” 他咽下口中的粑粑,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心蛊需借月圆之力,下月便是十五,我没多少时间了。”

玄机子叹了口气,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坐下,拂尘搭在膝头:“王爷,圣女自幼受‘断情咒’束缚,便是寻常男子的目光都不愿多接,您这般日日守在她必经之路,怕是只会惹她厌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乾珘手背上尚未愈合的伤口 —— 那是昨日被银环蛇尾扫过的地方,虽已涂了金疮药,仍能看见淡淡的红痕,“您若真为圣女着想,便该知难而退。”

乾珘没接话,只将剩下的蒿子粑粑放回食盒,目光重新投向小径深处。晨雾渐渐散了些,能看见远处的竹林在风中摇曳,竹影婆娑,像极了云岫那日裙摆飘动的模样。他想起前日去神殿外送玉石时的情景 —— 彼时云岫正站在神殿的台阶上,教侍女们辨认草药,他捧着锦盒上前,话还没说完,她便转身进了殿门,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他。锦盒最后被侍女原封不动地退回,盒盖上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像个笑话。

“厌烦便厌烦吧。” 乾珘低声道,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银药盒,盒身的纹路硌着指尖,却让他莫名安心,“总好过她连我是谁都记不住。”

玄机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乾珘忽然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顺着乾珘的目光望去,只见小径尽头的晨雾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素白的身影 —— 是纳兰云岫来了。

云岫今日穿的并非祭典时的圣衣,而是一身日常的素白麻布长裙。裙裾到脚踝,裙摆绣着淡青色的蛊虫纹样,那是苗疆圣女特有的标识,据说能驱避山间毒虫。她头上的银冠也换了样式,比祭典时的小些,只缀着六颗银铃,走一步便发出 “叮铃” 的轻响,不似祭典时那般繁复,却更显清雅。她手中提着一个羊脂玉瓶,瓶身雕着缠枝莲纹,是用来盛放晨露的 —— 苗疆圣女每日需采晨露调和草药,这是世代传下的规矩。

她身后跟着三个侍女,都是一身青布衣裙,腰间系着银饰,手里拿着小竹篮,里面放着采集草药的工具。走在最前面的侍女叫阿珠,是云岫身边最得力的,生得眉清目秀,只是性子有些急,见了青石上的乾珘,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低声对身边的侍女阿杏道:“又是这个中原王爷,天天堵在这里,真当我们圣女好欺负不成?”

阿杏性子温和些,拉了拉阿珠的衣袖,示意她小声:“别乱说,王爷毕竟是贵客,圣女自有主张。”

云岫显然也看到了乾珘,却只是目光淡淡扫过,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从容地沿着小径往前走。她的裙摆拂过路边的野草,晨露沾在裙角,像撒了一把碎钻,却没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烟火气。

乾珘坐在青石上没动,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那抹素白消失在晨雾深处,才轻轻叹了口气。他拿起玄机子带来的蒿子粑粑,又咬了一口,却觉得没了刚才的甜味。玄机子摇了摇头,收起食盒:“王爷,贫道先回去了,您自己多保重。”

“嗯。” 乾珘应了声,目光依旧望着小径深处。

第二日清晨,乾珘来得更早了些。他特意从竹楼里取了母亲留下的那支竹笛 —— 笛身是老湘妃竹所制,上面刻着苗疆的 “同心纹”,是当年母亲的师父送给她的。他坐在青石上,试着吹了吹,笛声有些生涩,毕竟他多年未曾碰过乐器。晨雾中,笛声顺着风飘出去,混着溪水的潺潺声,倒也有几分清幽。

不多时,云岫的身影便出现在小径尽头。今日她换了件月白色的麻布长裙,裙摆绣着淡紫色的蝴蝶纹,银冠上的银铃换成了珍珠,走起来声音更轻。她听到笛声,脚步微微顿了顿,目光落在乾珘手中的竹笛上,异瞳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 那竹笛上的同心纹,是苗疆失传已久的纹样,她只在神殿的古籍上见过。

但这讶异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依旧没有看乾珘一眼。阿珠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这王爷还会吹笛?就是吹得不怎么样,还不如寨里的阿牛哥吹得好听。”

乾珘听到了阿珠的话,却没在意,反而笑了笑。他知道,云岫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已是不同。

第三日清晨,乾珘没有吹笛,而是提前向寨里的老阿婆学了首苗疆情歌。那老阿婆住在寨口,平日里最喜欢教年轻人唱情歌,见乾珘是中原王爷,还特意放慢了语速,一句一句教他。歌词很简单,讲的是阿哥对阿妹的心意,像山雀离不开山林,溪水离不开山谷。

晨雾还未散,乾珘坐在青石上,深吸一口气,开口唱了起来。他的嗓音本就清冽,只是不太熟悉苗语的发音,有些字咬得不准,调子也跑了些,却带着一股认真的执拗。

“天上的白云追着山风跑哟~”

“林间的画眉围着凤凰叫哟~”

“阿妹的眼睛像星辰哟~”

“照亮了阿哥的魂儿飘哟~”

歌声顺着晨雾飘出去,落在小径上。正在采集晨露的野蜂被惊动,嗡嗡地围着花枝转,远处的溪水似乎也放慢了流速,像是在倾听。

云岫的身影刚出现在小径尽头,便听到了这歌声。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异瞳中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 —— 这是苗疆最古老的情歌,名为《山雀恋》,只有寨里的青年男女在定情时才会唱,一个中原王爷,怎么会唱这首歌?

阿珠和阿杏也愣住了,随即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阿珠笑得肩膀都在抖:“哈哈哈,王爷这调子跑的,都跑到山外去了!阿杏你听,他把‘魂儿飘’唱成‘魂儿掉’了!”

阿杏也忍不住笑,却又怕被云岫说,赶紧收住笑容,低下头。

云岫听到阿珠的笑声,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清冷,却没有往日的严厉,阿珠顿时收敛了笑容,不敢再说话。

云岫重新看向乾珘,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静静地看着他。乾珘见她看过来,心中一喜,唱得更认真了,虽然调子依旧跑着,却多了几分炽热。

“阿妹的发丝像蚕丝哟~”

“缠住了阿哥的心儿跳哟~”

“阿哥愿做山间石哟~”

“陪着阿妹到天老哟~”

唱到最后一句时,乾珘的目光紧紧锁住云岫的异瞳,那目光里的心意,像山间的暖阳,几乎要穿透晨雾,落在她的心上。

云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乾珘坐在青石上,衣衫被晨雾打湿,头发上沾着细水珠,却依旧笑得灿烂,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她的心口,忽然泛起一丝陌生的悸动,像被晨露滴中,漾开一圈涟漪。

“王爷。”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山间冷泉,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此地非你中原王府,还请自重,莫要扰了山灵清净。”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乾珘说话。乾珘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停下歌声,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带着几分讨好:“圣女终于肯理会我了?这山灵若有知,也该为我这赤诚之心感动,怎会嫌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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