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竹杖声(2/2)
苏清越笑了笑,声音温柔:“是吗?那你去买一个吧,就当是犒劳你自己。”
阿竹眼睛一亮,连忙道:“谢谢苏大夫!我很快就回来!”她叮嘱了苏清越几句,就快步向糖画摊跑去。
阿竹走后,苏清越独自站在原地,竹杖轻轻敲击着地面,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汉子从旁边走过,不小心撞了苏清越一下。苏清越的身体晃了晃,竹杖掉在了地上,发出“笃”的一声响。
乾珘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苏清越的胳膊,同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竹杖,递到她的手里。“姑娘,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清越愣了一下,她能感觉到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正扶着自己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眸看向乾珘的方向,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多谢公子。”
乾珘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她的皮肤白皙如雪,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草气息,让他的心神一阵荡漾。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阿竹拿着糖画跑了回来,看到乾珘扶着苏清越,不由得愣了一下。乾珘连忙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姑娘,既然你的丫鬟回来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融入了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苏清越站在原地,手里握着竹杖,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个陌生公子的温度。她微微侧着头,耳朵捕捉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不知道那个公子是谁,但他身上的沉水香气息,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乾珘回到茶轩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坐在雅间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才扶着苏清越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那种感觉,让他永生难忘。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为了这个眼盲心不盲的女子,他愿意付出一切。
从那以后,乾珘更加频繁地关注着苏清越的一举一动。他会在她去药田采药时,悄悄跟在她身后,为她赶走路边的毒蛇猛兽;他会在她遇到麻烦时,第一时间出现,为她解决困难;他会在她疲惫时,送上最滋补的汤药,却从不留下自己的姓名。
苏清越也渐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她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似乎都有一种无形的保护罩在保护着她。遇到危险时,总会有人及时出现;需要帮助时,总会有恰到好处的援手。她虽然看不见,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和那个神秘的“秦老板”有关,也和庙会那天遇到的那个陌生公子有关。
有一次,她和阿竹说起这件事,阿竹疑惑道:“苏大夫,您是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们?可是我们也没得罪什么人啊,谁会这么好心呢?”
苏清越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拿起竹杖,轻轻敲击着地面,“笃、笃”的声音平稳而坚定。她知道,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没有恶意。而她能做的,就是好好行医,救治更多的病患,不辜负这份默默的守护。
乾珘依旧每天坐在茶轩的雅间里,听着苏清越的竹杖声从巷口传来,又从巷口消失。他知道,自己和苏清越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这道屏障,是他的身份,是他的过往,也是她的无知无觉。但他并不后悔,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守护着她的平安,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暮夏的黄昏,夕阳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色。苏清越和阿竹从医馆里走出来,准备去巷口的杂货店买些东西。竹杖敲在新铺的青石板上,“笃、笃、笃”的声音,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温暖。
乾珘站在茶轩的窗边,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那“笃笃”声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他端起桌上的酒盏,将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对苏清越的感情,已经深到无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苏清越身边的身份;他需要一份勇气,一份能够向她坦白一切的勇气。而这一切,都需要他先解决掉京城的那些麻烦。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为了苏清越,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夜色渐浓,沁州城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那阵“笃笃”的竹杖声,依旧在乾珘的心中回荡着,清晰而坚定,像一首永恒的歌谣,陪伴着他,走过这漫长而孤寂的岁月。他知道,只要有这阵声音在,他就不会迷失方向,他就会有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而他也坚信,总有一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苏清越的面前,告诉她,他是谁,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到那时,这阵“笃笃”的竹杖声,将会成为他们之间最温暖的约定,陪伴着他们,走过余生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
日子在青竹杖的敲击声中悄然更迭,从暮春的蔷薇初绽到盛夏的蝉鸣聒噪,再到初秋的桂香浮动,乾珘几乎是看着苏清越的身影在这条青石板路上来来往往,将每一寸路面的触感都通过竹杖传递到心底。他也渐渐摸清了她的习惯,她会在每月初三去城西的药市采买,会在初七给城南的孤老院送药,会在十五这天提前关馆,让阿竹回家团聚。每一个日子,都因为那规律的“笃笃”声而变得鲜活起来。
初秋的一场早霜,让青石板路蒙上了一层薄白。苏清越的竹杖敲在上面,声音比往日更显清冽,带着一丝霜雪的寒意。乾珘站在窗边,看着她裹紧了身上的素色披风,阿竹在一旁不停地叮嘱着路上小心。他转身回到桌前,拿起一件半旧的貂裘,这是他当年在北地征战时所得,毛色柔软,极为保暖。他摩挲着貂裘的皮毛,犹豫了片刻,还是让人送到了医馆,依旧是以茶轩的名义。
苏清越收到貂裘时,正在为一个老妇人诊脉。她指尖搭在老妇人的腕上,听着秦伯派来的伙计说明来意,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道:“替我谢过秦老板,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伙计早已得了乾珘的吩咐,连忙道:“苏大夫,这貂裘是我们东家早年在北地所得,放在库房里也是闲置,您如今行医辛苦,天气又冷了,正好用得上。您若是不收,我们东家怕是要以为您嫌弃这东西旧了。”
苏清越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秦老板了。阿竹,取些上好的当归和黄芪来,让这位小哥带回去,算是我的回礼。”
伙计拿着药材回去复命,乾珘看着那些包装整齐的药材,心中格外欢喜。他拿起一片当归,放在鼻尖轻嗅,浓郁的药香中,似乎还夹杂着苏清越身上淡淡的兰草气息。他知道,苏清越这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励。
从那以后,苏清越偶尔会让阿竹送些药材到茶轩,说是感谢秦老板的照顾。乾珘每次都会让人收下,然后回赠一些适合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或者滋补的食材。一来二去,两人虽然从未谋面,却通过这些细微的往来,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有一次,乾珘收到了京城传来的密函,信中说,朝廷有人弹劾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皇帝已经派了钦差大臣前来沁州调查。乾珘看着密函上的文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自己的平静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苏清越。若是钦差大臣查到他和苏清越的关系,恐怕会牵连到她。
那几日,乾珘的心情格外沉重,他坐在茶轩的雅间里,看着窗外苏清越的身影,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甚至想过,带着苏清越离开沁州,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但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
苏清越似乎也察觉到了乾珘的异常,她的竹杖声依旧规律,但她偶尔会在经过茶轩楼下时,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有一次,她甚至对阿竹道:“阿竹,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茶轩的秦老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阿竹愣了一下,疑惑道:“不一样?没有啊,秦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常来茶轩。苏大夫,您怎么会这么说?”
苏清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茶轩里那道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最近变得格外沉重,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忧虑和挣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肯定,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好在,乾珘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他让人将自己在沁州的产业全部转移到了秦伯的名下,又伪造了一些假的身份文件,将自己彻底塑造成了一个普通的北方药商。同时,他还暗中联络了自己在朝中的亲信,让他们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辩解。经过一番周旋,钦差大臣最终没有查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能无功而返。
危机解除后,乾珘松了一口气。他再次坐在茶轩的雅间里,听着苏清越的竹杖声从巷口传来,心中的焦虑和不安终于烟消云散。他知道,只要他小心谨慎,就一定能守护好苏清越,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深秋的雨水总是带着一丝寒意。这日,苏清越去城外的山上采一种治疗咳嗽的草药,回来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阿竹撑着伞,扶着苏清越,小心翼翼地走在山路上。山路泥泞湿滑,苏清越的竹杖时不时会陷入泥中,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乾珘早已让人在山下等候,见她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递给她们两把新的油纸伞,又让人牵来两匹温顺的毛驴。“苏大夫,山路湿滑,不如骑驴回去吧,能省些力气。”乾珘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关切。
苏清越愣了一下,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庙会那天扶过她的那个公子。她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眸看向乾珘的方向,声音平静:“多谢公子。只是我们与公子素不相识,怎能一再麻烦公子?”
乾珘笑了笑,道:“苏大夫言重了。我是清韵茶轩的秦业,平日里多蒙苏大夫照顾,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再说,这山上的路实在难走,若是苏大夫出了什么事,沁州城的百姓可就少了一位好大夫。”
苏清越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乾珘的好意。她在阿竹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骑上了毛驴。乾珘牵着毛驴的缰绳,走在前面,为她们引路。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掩盖不住竹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也掩盖不住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沉默。
一路上,乾珘偶尔会和苏清越说几句话,询问她采药的情况,或者说起沁州城的一些趣事。苏清越也会偶尔回应几句,声音清润,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乾珘能感觉到,苏清越对他的戒备,似乎少了一些。
回到医馆门口,苏清越从毛驴上下来,对乾珘道:“多谢秦公子今日相助,改日我定当登门道谢。”
乾珘笑了笑,道:“苏大夫不必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没有过多的停留。
苏清越站在医馆门口,看着乾珘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知道,这个秦业,就是一直在暗中守护她的人。她拿起竹杖,轻轻敲击着地面,“笃、笃”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嘴角,缓缓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抹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都要真实。
乾珘回到茶轩后,心情格外愉悦。他知道,自己和苏清越之间的那道屏障,正在一点点被打破。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所有的一切。而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继续守护着她,守护着这阵让他迷恋的青竹杖声,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冬雪初降的时候,沁州城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青石板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苏清越的竹杖敲在上面,发出“噗嗤”的声响,带着一丝绵软。乾珘让人在医馆门口到巷口的路上,撒上了一层粗盐,防止路面结冰。他还让人送去了一盆炭火,放在医馆的诊室里,让苏清越在诊病的时候,能暖和一些。
苏清越坐在温暖的炭火旁,为一位病患诊脉。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丝坚定。阿竹端来一杯热茶,放在她的手边,轻声道:“苏大夫,秦老板真是个好人,知道天冷,又给我们送炭火来了。”
苏清越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拿起桌上的竹杖,轻轻敲击着地面,“笃、笃”的声音,在温暖的室内,显得格外温馨。她知道,这个冬天,因为有了秦业的守护,将会变得格外温暖。
乾珘坐在茶轩的雅间里,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听着苏清越的竹杖声从医馆里传来,心中充满了满足。他知道,自己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苏清越的存在,也给了他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他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了苏清越的名字,字迹工整而有力。他看着那两个字,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守护好她,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直到地老天荒。
雪越下越大,将整个沁州城都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青竹杖的“笃笃”声,在雪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坚定,像一首永恒的歌谣,回荡在沁州城的大街小巷,也回荡在乾珘和苏清越的心中,陪伴着他们,走过这个寒冷而又温暖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