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方士纷沓 王府成道场(2/2)

乾珘依旧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而茫然。希望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被无情熄灭,他的心,已经快要麻木了。王府内乌烟瘴气,耗费了无数的金银,却只留下一地鸡毛,还有他越来越深的疲惫与暴戾。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个暖玉魂瓶,狠狠摔在地上。那是一个上好的暖玉制成的瓶子,据说能温养魂魄,是他花了重金从一个古玩商人手中买来的,可现在,在他眼中,却和一堆破烂没什么区别。瓶子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碎裂开来,碎片四溅,划伤了一个靠近的仆役的脚踝。

仆役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殿内的人纷纷跪倒一片,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乾珘挥退了所有人,独自瘫坐在狼藉之中。殿内残留着各种香烛和药物的怪异气味,让他阵阵作呕。他看着地上的碎片,看着那些散落的符箓和草药,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云岫已经死了,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南疆的山林里,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寻找她,是不是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想起了云岫生前的样子,想起她穿着苗疆服饰,站在彼岸花海里,对着他微笑的模样;想起她为他疗伤时,专注而温柔的神情;想起她临死前,那双充满了绝望和死寂的眼睛。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根针,深深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云岫……”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到底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福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王爷,夜深了,您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吧。就算是为了纳兰姑娘,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乾珘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狼藉。福全将参汤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叹了口气,说道:“王爷,那些方士大多都是招摇撞骗之徒,您不要再相信他们了。或许……或许纳兰姑娘也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

“她不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乾珘猛地转过头,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她当然不希望!因为她已经不在了!都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福全,快步朝着内院走去。他的脚步踉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福全看着乾珘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开始指挥仆役们收拾庭院里的狼藉。地上的碎片、符箓、草药,还有那些方士留下的杂物,足足收拾了大半夜才清理干净。可那些耗费的金银,还有乾珘受到的打击,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乾珘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云岫生前的样子。梳妆台上,还放着她用过的铜镜和发簪;床上,还铺着她最喜欢的青色锦被;甚至连空气中,都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支彼岸花形状的银簪,那是他送给云岫的礼物,也是她生前最喜欢的饰品。他轻轻抚摸着银簪上的纹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银簪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云岫,我真的很想你。”他将银簪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云岫的身体一样,“你回来好不好?就算是让我付出一切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夜深了,王府渐渐陷入了沉睡,只有乾珘的寝宫还亮着灯。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怀中紧紧抱着那支银簪,嘴里不停地念着云岫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唤回来一样。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他重金寻找招魂之法的消息,不仅吸引了方士,还引起了朝廷中一些人的注意。有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的女子而心智失常,有人则趁机煽风点火,说他意图不轨,想要借助邪术谋取皇位。而远在苗疆的月苗寨,也因为他的再次寻找,陷入了新的动荡之中。

第二天一早,乾珘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耐烦地说道:“进来。”

侍卫长李忠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脸色凝重地说道:“王爷,皇宫传来消息,陛下请您立刻入宫议事。”

“入宫议事?”乾珘皱了皱眉头,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管朝堂上的事情。“陛下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说事情紧急,请您务必尽快入宫。”李忠说道。

乾珘无奈,只能起身洗漱更衣。他穿上一身正式的朝服,看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会让陛下担心吧。

来到皇宫,乾珘直接被带到了御书房。皇帝正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奏折。看到乾珘进来,他放下奏折,语气严肃地说道:“乾珘,你可知罪?”

乾珘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道:“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不知?”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地上,“你在王府重金招揽方士,寻求招魂之法,搞得满城风雨,甚至还纵容方士在王府内行诡异之术,你还说你不知罪?”

乾珘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陛下,臣只是……只是想找回已故的王妃。”

“找回王妃?”皇帝冷笑一声,“朕知道你与纳兰氏感情深厚,可她已经死了,你这样做,不仅会损害皇家的颜面,还会引起百姓的恐慌!现在京城里都在传,说你为了一个女子,已经心智失常,甚至想要借助邪术逆天改命!”

乾珘沉默不语,他知道皇帝说的是事实,可他真的无法放弃寻找云岫的希望。

“朕念在你多年来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不与你计较。”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你必须立刻停止招揽方士的行为,将那些人全部赶出王府。若是再让朕听到这样的消息,休怪朕不念兄弟之情。”

乾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臣遵旨。”他知道,他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否则不仅会失去寻找云岫的机会,还可能会连累更多的人。

“你也不用太过伤心。”皇帝看着乾珘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朕已经下旨,让各地官员留意容貌与纳兰氏相似的女子,若是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

“谢陛下。”乾珘躬身道谢,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知道,就算找到容貌相似的女子,也不是他的云岫。

离开皇宫,乾珘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回到王府,立刻下令将所有还留在王府的方士全部赶走,并命令侍卫加强王府的守卫,不许任何方士再靠近王府。

方士们被赶走后,王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这份平静,却让乾珘感到更加的孤独和绝望。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母亲留下的那些苗疆秘卷发呆,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能让云岫回来的希望。

福全看着乾珘日渐消沉的样子,心疼不已。他偷偷托人去苗疆寻找真正有本事的巫医,希望能帮到乾珘。可苗疆路途遥远,而且月苗寨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中原人充满了敌意,想要找到真正有本事的巫医,谈何容易。

这天,乾珘正在书房里翻阅秘卷,福全突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王爷,好消息!好消息啊!”

乾珘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什么好消息?”

“奴才托人去苗疆寻找巫医,终于有消息了!”福全激动地说道,“那人说,月苗寨有一位隐居的老巫医,据说她的招魂之术非常厉害,曾经成功招回过失散的魂魄。不过那位老巫医脾气古怪,不愿意轻易出山,而且她非常痛恨中原人,尤其是……尤其是王爷您。”

乾珘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不管她愿不愿意出山,不管她有多痛恨本王,本王都要去见她!”

“王爷,不可啊!”福全连忙劝阻,“月苗寨的人对您恨之入骨,您若是亲自去苗疆,恐怕会有危险!”

“危险?”乾珘冷笑一声,“本王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危险?只要能让云岫回来,就算是刀山火海,本王也在所不辞!”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乾珘立刻开始准备前往苗疆的事宜。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行踪,只带了李忠和几个精锐侍卫,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布衣,悄悄地离开了王府。他知道,这次去苗疆,必定会充满艰险,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离开京城的那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乾珘回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云岫,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让你回来。

路途遥远而艰辛。他们白天不敢走大路,只能走那些偏僻的小路,躲避着可能遇到的危险;晚上则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的停歇。乾珘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脸上也被风沙刮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可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催马疾驰。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到达苗疆,尽快找到那位老巫医。

有一次,他们在路过一片山林时,遇到了一群山贼。山贼们看到他们衣着普通,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商人,纷纷围了上来,想要抢劫他们的财物。李忠和侍卫们立刻拔出佩剑,与山贼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乾珘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加入了战斗。他的剑法凌厉而狠辣,每一剑都直指山贼的要害,很快就斩杀了几个山贼。剩下的山贼看到乾珘如此勇猛,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转身逃跑。

战斗结束后,李忠看着乾珘身上的伤口,担忧地说道:“王爷,您受伤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不用。”乾珘摇了摇头,用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我们必须尽快赶路,不能耽误时间。”

他们继续赶路,又走了几天几夜,终于到达了苗疆的边界。看着眼前熟悉的山峦和树林,乾珘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里是云岫的故乡,也是他失去她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次回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们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想要打探一下那位老巫医的消息。小镇上的人大多是苗族人,他们看到乾珘等人是中原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敌意。李忠尝试着向一个卖草药的苗族老人打听消息,可老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根本不愿意理会他。

乾珘知道,想要在苗疆打听消息,必须取得当地人的信任。他看到一个苗族妇女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妇女急得团团转。乾珘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那是他从皇宫里带来的,药效非常好。“大娘,我这里有一瓶丹药,或许能治好孩子的病。”

妇女警惕地看着乾珘,不敢接他手中的丹药。“你是中原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没有恶意。”乾珘的语气诚恳,“我只是想帮你。你看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再拖延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妇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丹药,给孩子服了下去。没过多久,孩子的哭声就渐渐停止了,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妇女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连忙向乾珘道谢:“谢谢你,中原的公子。”

“不用客气。”乾珘笑了笑,“大娘,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知道月苗寨有一位隐居的老巫医吗?据说她的招魂之术非常厉害。”

妇女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说的是巫婆婆吧?她确实住在月苗寨附近的山洞里,不过她脾气古怪,而且非常痛恨中原人,尤其是……尤其是当年带兵攻打月苗寨的那位王爷。”

乾珘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知道,妇女说的就是他。“我知道,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她,还请大娘告诉我她的具体位置。”

妇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从这里往南走,穿过一片彼岸花田,就能看到一个山洞,巫婆婆就住在那里。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巫婆婆不会见你的。”

“谢谢你,大娘。”乾珘向妇女道谢,然后带着李忠和侍卫们,朝着妇女所说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他们果然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彼岸花田。彼岸花盛开得格外鲜艳,像一片红色的海洋,在风中轻轻摇曳,美得让人窒息。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了云岫,想起了他们曾经在这片彼岸花田中的约定。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王爷,我们快走吧。”李忠看着乾珘的样子,担忧地说道。

乾珘点了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情绪,继续往前走。穿过彼岸花田,他们看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周围长满了杂草,洞口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看起来非常隐蔽。

乾珘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那块巨石,朗声道:“晚辈乾珘,求见巫婆婆,有要事相商,还请巫婆婆现身一见。”

山洞里没有任何回应。乾珘又敲了敲巨石,再次说道:“巫婆婆,晚辈知道当年攻打月苗寨是晚辈的错,晚辈深感愧疚。如今晚辈的王妃纳兰云岫去世,晚辈只求巫婆婆能出手相助,帮晚辈招回她的魂魄,晚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过了很久,山洞里终于传来了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你就是当年那个带兵屠杀我月苗寨子民的中原王爷?”

“是晚辈。”乾珘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晚辈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求巫婆婆原谅,只求巫婆婆能帮晚辈一次。”

“帮你?”山洞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害死了我的族人,害死了我的徒弟云岫,现在还想让我帮你招回她的魂魄?你做梦!”

“巫婆婆,您说云岫是您的徒弟?”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没想到云岫竟然是巫婆婆的徒弟。

“没错,云岫是我最疼爱的徒弟。”巫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从小就聪明懂事,是月苗寨最优秀的圣女候选人。可就是因为你,她不仅失去了圣女的位置,还失去了生命!你现在还有脸来求我帮你?”

乾珘沉默不语,他知道,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巫婆婆,晚辈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我真的很想云岫。只要能让她回来,晚辈愿意以死谢罪。”

山洞里陷入了寂静。过了很久,巫婆婆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真的愿意为了云岫付出一切代价?”

“晚辈愿意。”乾珘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巫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你进来吧。不过我要告诉你,招魂之术本就逆天,而且云岫的魂魄因为你的缘故,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想要招回她的魂魄,不仅需要你的精血作为药引,还需要你一半的阳寿作为代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