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生一世(1/2)
春夜的雨丝淅淅沥沥,敲打着画室的玻璃窗,像一曲轻柔的催眠曲。案头的台灯晕开暖黄的光,将《独钓寒江雪》的绢本笼罩得愈发温润。这幅历经百年的古画,曾是绢丝朽脆、墨色暗淡,渔翁的身影在残破的裂痕中孤绝如剪影,而此刻,在沈砚的笔下,寒江的水波已添了几分春的暖意,远山的轮廓也褪去了冬日的凛冽,晕染出淡淡的青黛色。
于晚晚坐在他身侧的蒲团上,手边放着一盆刚抽芽的文竹,嫩绿的枝叶带着春雨的湿气,生机盎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举着相机,而是捧着一本恩师留下的旧画册,偶尔抬头看看沈砚的动作,眼神里满是温柔的陪伴。这些日子,江南的春雨连绵不绝,画室里总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沈砚特意在案下垫了防潮的竹席,又在墙角放了几盆生石灰,生怕这幅珍贵的古画受到一丝损伤。
修复已至关键处,沈砚正专注地勾勒渔翁蓑衣上的纹路。忽然,他的笔尖顿住了——画中渔翁身旁的小舟,船舷处有一道极深的裂痕,绢丝几乎断裂,若直接补笔,很容易破坏原有的笔墨韵味。他皱了皱眉,摘下白手套,指尖轻轻摩挲着裂痕,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
于晚晚察觉到他的迟疑,悄悄放下画册,起身走到窗边。春雨过后,巷子里的梧桐树抽出了新绿,枝头挂着晶莹的水珠,远处的院墙爬满了蔷薇花藤,花苞鼓鼓囊囊,透着淡淡的粉。她拿起素描本,飞快地画下窗外的春景:新绿的梧桐叶、带露的蔷薇花苞,还有巷口石板路上倒映的水光。画完,她将本子递到沈砚面前,指尖点了点画中的梧桐枝,又指了指画里的小舟裂痕。
沈砚看着素描本上的春景,眼神渐渐亮了。梧桐枝的纹路交错却不失章法,像极了蓑衣的纤维走向;而蔷薇花苞的圆润,恰好能中和裂痕的尖锐。他转头看向窗外,春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带着草木的芬芳,与画中寒江的清冷形成奇妙的呼应。他忽然想起恩师留下的旧书签,上面写着“寒尽春生,画藏暖意”,原来恩师早已暗示,修复《独钓寒江雪》,不是复原冬日的孤寂,而是让画中藏进春的生机与陪伴。
他重新戴上白手套,取来一支更细的狼毫笔,蘸了极淡的赭石色,顺着裂痕的走向,轻轻勾勒出几道交错的纹路,仿如梧桐枝的剪影,既掩盖了裂痕的突兀,又与渔翁的蓑衣浑然一体。于晚晚站在一旁,眼里满是赞叹,她拿起相机,用微距模式拍下这精妙的修复瞬间,快门的无声嗡鸣,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修复间隙,沈砚起身倒水,无意间瞥见案头的旧画册——那是恩师生前最爱的一本,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恩师与师母,两人并肩站在春桃树下,笑容温柔。照片背后,是恩师的字迹:“画可修,情可续,愿吾徒觅得良缘,不负春光。”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恩师不仅教会他修复古画的技艺,更一直牵挂着他的心事,这份沉甸甸的期许,像春雨般滋润着他的心田。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樟木箱前,打开箱子,里面除了陈年熟宣和金粉,还有一个小小的锦盒。他取出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用和田玉雕刻的小舟吊坠,玉色温润,舟上刻着细小的“砚”字。这是他去年托人定制的,原本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送给于晚晚,此刻,看着窗外的春景,想着恩师的期许,想着于晚晚这些年的陪伴,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沈砚重新坐回案前,于晚晚正低头整理相机里的照片,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满是柔情,仿佛有春潮在心底涌动。他深吸一口气,先拿起狼毫笔,蘸了极淡的墨,在《独钓寒江雪》的小舟里,轻轻添上了两个模糊的人影——两人依偎在一起,身形相贴,虽然没有五官,却能感受到那份相依相偎的温暖。这两个小小的人影,像是他和于晚晚的缩影,在寒江之上,乘着一叶扁舟,驶向春光明媚的彼岸。
画完这最后一笔,沈砚放下狼毫笔,轻轻摘下白手套,动作缓慢而郑重。他取出那张珍藏的陈年熟宣,用镇纸压住四角,又打开螺钿盒,将金粉与温水、陈年桃胶细细搅拌。于晚晚好奇地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却没有发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
春雨还在淅沥,画室里弥漫着墨香、玉香与金粉的璀璨气息。沈砚拿起饱蘸金粉的羊毫笔,笔尖缓缓落下,金粉在宣纸上晕开,每一笔都力道均匀,隽秀挺拔。他写得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二十多年的孤寂与遇见她后的新生:
“愿为舟,渡你风雨;愿为山,守你无声。嫁给我,于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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