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资本?共产?(2/2)

“衣裳也是。穿得破点旧点,补丁摞补丁,那是‘保持革命本色’,是‘共产主义’。谁要是穿了件没补丁的新衣裳,特别是料子好点的,那就是‘资产阶级作风’,是‘腐化堕落’。”

父亲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一下下割在刘峰心上。他重生归来,忙着在时代的潮头搏击,知道那段岁月荒诞,却从未如此真切地听到,这些荒诞的“规矩”如何具体而微地、残忍地侵入像他父母这样最普通农民的生活。

“那时候,村头老王家,媳妇坐月子,娘家心疼,多送了两只鸡来想给补身子。结果让人举报了,说养了五只鸡,是‘大资本主义’。”父亲吐出一口浓烟,眼神有些空茫,“鸡被当场打死,老王挂着牌子在村里游街,他媳妇气得差点没了奶水……后来,老王一家在村里,好几年抬不起头。”

母亲在旁边,用围裙角擦了擦不知不觉又湿润的眼角。

“但日子还得过啊。”父亲磕了磕烟灰,语气重新变得平淡,却透着一股庄稼人特有的、近乎本能的坚韧,“新衣裳不敢穿,就穿旧的。旧衣裳破了,就补。补丁厚实,穿着也暖和。鸡不敢多养,三只就三只。精心喂着,下的蛋,攒起来换点盐,换点针头线脑,或者……实在馋了,偷偷炖一个,门窗关严实了,别让人闻着味儿。”

“就这么的,一年,两年……慢慢的,也就过来了。”父亲说完,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煤油灯的光晕将他佝偻的身影投射在土墙上,显得格外苍凉,又格外顽强。

堂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刘峰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鼻尖发酸。他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粗糙开裂的手,身上浆洗得发硬的旧棉袄,眼前仿佛浮现出他们在这荒诞的岁月里,如何谨小慎微地守着那“三只鸡”的界限,如何将一件衣服补了又补,如何在深夜里紧闭门窗,只为喝上一口不敢见光的鸡汤……他们用最卑微的姿态,最顽强的耐力,对抗着那个扭曲的时代加诸于身的荒唐与困顿,只为了把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