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蛛丝马迹·暗夜转移(2/2)

石勇沉声道:“此处不能留了。暗蛇卫随时会来,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转移。”他看向铁箱,“但这东西带不走,也留不得。”

钱叔苦笑:“若昨夜听我的,早早将它送出城……”

“送出城又如何?”石勇打断,“此物凶险,无论落到谁手里都是祸害。况且公子有命,必须交予持佩之人。”他看向阮桀与玉树,目光复杂,“二位,如今有何打算?”

阮桀与玉树对视一眼。玉树微微点头。

“我们需要一处安全的藏身之所,至少三到五日。”阮桀缓缓道,“另外,我需要知道殷通公子如今的下落,以及他对此物的全部安排。”

石勇沉默片刻,道:“公子行踪,我们确实不知。但他离咸阳前,曾留下一封密信,言若他逾期不归,或有持佩之人来访,便将此信交出。”他走到墙角,挪开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从罐底摸出一个以蜡封口的竹筒,递给阮桀。

阮桀接过竹筒,捏碎蜡封,倒出一卷细薄的羊皮纸。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间写就:

“见字如晤。若汝持佩至此,则吾或已遭不测。铁箱中之物,乃骊山阴泉所得,名曰‘巫诅之儡’,乃上古巫祭用以沟通幽冥之器。此物凶险,然亦是钥匙——开启骊山地宫‘阴阙’之钥。

吾身染阴秽,非地宫深处‘阳泉’之水不能解。然阴阙不开,阳泉不现。故冒死盗儡,欲寻高人共探地宫。

咸阳城中,可信者寥寥。唯秘祝宫‘太卜令’徐无鬼,乃吾故交,昔年欠吾一命。汝可持佩往见,彼当助汝。

切记:黑冰台内亦有派系,有欲毁儡者,有欲夺儡者。丙字队正‘鬼面’乃毁儡一派,若遇之,速避。

地宫之秘,关乎大秦国运。慎之,慎之。

——殷通绝笔”

信不长,但信息量极大。

阮桀将羊皮纸递给玉树,玉树迅速看完,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骊山地宫、阴阙阳泉、秘祝宫太卜令、黑冰台内斗,这些线索终于开始串联。

“看来,殷通公子早有安排。”阮桀看向石勇,“秘祝宫太卜令徐无鬼,此人你可熟悉?”

石勇摇头:“太卜令乃六百石官,地位尊崇,非我等商贾所能接触。但公子既如此说,想必确有交情。”他顿了顿,“只是,秘祝宫虽相对独立,却也受黑冰台监察。此刻全城恐怕都在暗蛇卫的眼线之下,我们如何能安然抵达城南秘祝宫?”

这是个现实问题。带着铁箱,目标太大;不带铁箱,此物留在此处必被黑冰台查获。

一直沉默的钱叔忽然开口:“或许,不必带走整个铁箱。”

众人看向他。钱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老朽年轻时曾在蜀地学过几年机关术。方才观察这铁箱,发现箱体与箱盖实则为两套独立机关。箱盖是封印邪儡的核心,而箱体,更像是一个保护与伪装的容器。”

他走到铁箱旁,指着箱体侧面的几处细微接缝:“此处、此处,还有底部,皆有暗榫。若以特殊手法拆卸,可将箱盖单独取下,而箱体仍保持完整,从外表看不出异常。”

阮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将箱盖与邪儡带走,留下空箱体在此迷惑追兵?”

“正是。”钱叔点头,“箱盖不过尺余见方,以布包裹,混入行李中并不显眼。而箱体沉重,搬动不便,正好留下。黑冰台若来搜查,见铁箱仍在,或会以为邪儡已被转移至他处,从而分散注意力。”

“但箱体若被打开……”阿青担心道。

“打不开。”钱叔肯定地说,“箱盖取下后,箱体内部的机括会自动锁死,除非以公子那枚玉佩重新激发,否则外力难以开启。而玉佩在箱盖上,与邪儡一体。”

计划虽险,却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事不宜迟,钱叔立刻开始动手。他从货栈工坊取来一套特制的工具——几根粗细不同的铜探针、一把带凹槽的小锤、一盒油脂。他先以油脂涂抹箱体接缝处,软化可能存在的胶质,然后以铜探针插入暗榫孔洞,轻轻拨动。

“咔、咔、咔……”

细微的机括声接连响起。钱叔动作极其小心,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这般精细的机关拆卸,稍有差池便可能触发箱内自毁或警报装置。

足足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声轻响。

“成了。”钱叔长舒一口气,双手稳稳托起箱盖——那尊黑色的“巫诅之儡”依然嵌在箱盖内侧的凹槽中,雕像表面的鳞片符文暗淡无光,仿佛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有些怪异的工艺品。

而留下的箱体,箱口处自动弹出一圈内扣的铜牙,将箱口牢牢锁死。从外表看,这依然是一个完整的、密封的铁箱。

石勇找来一块厚实的麻布,将箱盖仔细包裹,又以绳索捆扎成包袱状。大小如一方砚台,背在背上并不起眼。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出西市,前往城南秘祝宫。”石勇看着阮桀,“你伤势未愈,这位姑娘也不便抛头露面。而且白日里西市人来人往,黑冰台的暗哨恐怕已经布下。”

阮桀思索片刻,道:“兵分两路。我与玉树扮作病患与家属,以寻医为名前往城南。你们三人留在货栈,应对可能的搜查。”

“不可!”玉树立刻反对,“你伤势如此之重,怎能独自行动?况且若遇盘查……”

“正因我伤势重,才更可信。”阮桀道,“一个急需救治的病人,一个焦急的家属,这是最不易引起怀疑的身份。而你们留在货栈,可以为我们争取时间——若黑冰台来人,你们可假意配合搜查,甚至主动引导他们去错误的方向。”

石勇沉吟道:“此法可行。西市每日都有病人前往城南‘医坊’求医,二位混入其中并不显眼。只是……”他看向阮桀苍白的脸,“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阮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死不了。”

计划既定,立刻行动。

玉树为阮桀换了身更破旧的麻布深衣,又在他脸上、手上涂抹了些许黄泥与草汁,制造出病容憔悴的假象。她自己则换了身荆钗布裙,头发凌乱,眼圈微红,扮作忧心忡忡的妇人。那只装着箱盖与邪儡的包袱,被她小心藏在随身携带的竹篮底部,上面覆盖着几件衣物和干粮。

钱叔取出一枚木质“传符”,这是货栈伙计外出采办所用的凭证,虽不能出城,但在城内行走足够。

“城南医坊在渭水桥南三里处,秘祝宫在其西侧二里,门前有双阙为记。”石勇最后叮嘱,“若遇盘查,就说去医坊求‘扁鹊门’的疾医。扁鹊门医师多游方,不问来路,只收诊金。”

一切准备就绪。

晨光已大亮,西市开始苏醒。街面上传来商贩的叫卖声、车马声、人语声,与昨夜死寂截然不同。

阮桀在玉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出货栈侧门,混入逐渐密集的人流。他半闭着眼,将大半重量倚在玉树身上,脚步虚浮,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活脱脱一个病入膏肓的穷苦百姓。

玉树一手搀扶他,一手提着竹篮,低着头,步履匆匆,眼中是恰到好处的焦急与绝望。

两人沿着西市边缘的小巷,缓缓向南移动。

而就在他们离开货栈约一刻钟后,一队黑衣骑士旋风般冲入西市,直奔殷氏货栈而来。

为首者,青铜鬼面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暗蛇卫,来得比预想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