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组织乡勇(2/2)

接着,戍卒教导们开始分头进行最紧急的实战训练:如何依托女墙躲避箭矢,如何协同使用滚木礌石,如何用长杆推倒云梯,如何在近距离用简易武器(如绑了石块的木棒、削尖的木矛、甚至菜刀)与敌搏杀。

训练极其粗糙,但至少让他们熟悉了基本的防御动作和协同信号。

与此同时,瞻下令打开邑府武库和征集民间所有可用铁器、硬木,由工匠带领妇孺,连夜赶制更多简易武器和防御器械。

将城中所有门板、厚木板集中,加装把手,作为大号盾牌,分配给乡勇营。

又将部分大型陶瓮固定在高处,装满碎石,制成简陋的“石雷”,预备在敌军密集时推下。

天色微明时,三个略显杂乱但已初具雏形的乡勇营,被分别带上了指定城墙段。他们与残存的戍卒混合编组,通常是一什戍卒带两到三什乡勇。

戍卒作为骨干和示范,乡勇则承担起大部分的物资搬运、器械操作和辅助搏杀任务。

最初的气氛仍是紧张的。许多乡勇握着陌生的“武器”,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土方营帐和重新集结的敌军,脸色发白,手脚僵硬。

旁边的戍卒老兵,虽自身疲惫,却还是低声鼓励:“别怕,跟紧我!”“看着我怎么推石头你就怎么推!”“记住,他们也是肉长的,一刀下去照样见血!”

当土方大军在虎的咆哮声中,推着更多、更结实的云梯和攻城车,如同黑色潮水再次涌来时,真正的考验降临了。

箭矢比昨日更加密集,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城头。戍卒们大喊着“举盾!”乡勇们手忙脚乱地举起门板或厚木板,哆哆嗦嗦地抵挡。不断有惨叫声响起,有人中箭倒下,鲜血和死亡瞬间拉近。

“稳住!别慌!” 戍卒军官和教导们的吼声在箭雨中穿行,“滚木,放!”

乡勇们咬着牙,奋力将沉重的滚木推下城墙。听着下方传来的惨叫和撞击声,一些人的眼中开始燃起异样的光芒——那是恐惧被愤怒和一丝扭曲的兴奋取代的光芒。

土方兵再次蚁附登城。这一次,他们遭遇的抵抗更加顽强。

戍卒们拼命搏杀,而乡勇们在最初的慌乱后,在戍卒的带动和身后家园沦陷的恐惧驱使下,也开始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加入到惨烈的肉搏中。

锄头砸向敌人的头颅,削尖的木棍刺入敌人的腹部,甚至有人抱住登城的土方兵一起滚下城墙。战斗意志在血腥中迅速淬炼。

稷,这位老农,也在乡勇之中。他被编在一个以原城外农户为主的什里,担任副什长。

当一名土方兵嚎叫着从他负责的垛口探出头时,稷脑中一片空白,但身体却下意识地挥起了手中那柄加固过的农用铁叉,狠狠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那土方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摔了下去。稷愣住了,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和染血的铁叉,胃里一阵翻腾。

但当他听到旁边一个年轻乡勇的惨叫,看到又一个敌人试图爬上来时,那股保护家园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他红着眼睛,又举起了铁叉……

战斗比昨日更加惨烈。土方攻势如潮,樠邑守军防线多次岌岌可危,全靠戍卒死战和乡勇逐渐爆发的韧性才勉强守住。

伤亡数字直线上升,城墙上到处是尸体和伤员,鲜血几乎将夯土染成了褐色。

但直到夕阳再次西沉,土方依旧未能突破城防,反而在城下又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当土方又一次不甘地退去,筋疲力尽的守军们瘫倒在城头,许多人连手指都无力动弹。但一种不同于昨日的情绪,在幸存者中间弥漫——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悲痛、极度疲惫,却又带着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的自豪与坚定。

“我们……又守住了……” 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乡勇喃喃道,他看着自己手中卷刃的柴刀,仿佛不认识一般。

戍卒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好小子,是条汉子!”

稷坐在一具敌人尸体旁,默默擦拭着铁叉上的血污,眼神复杂,但已无最初的惊恐。

子大夫和瞻巡视着伤痕累累的城墙和疲惫不堪的将士。子的眼中含着泪,既有悲痛,也有骄傲。瞻则仔细查看着防御薄弱处和物资消耗情况,心中快速计算着。

“乡勇……已成。” 子低声对瞻道,语气中充满感慨,“若无先生组织,若无他们……樠邑今日必破。”

瞻微微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相互搀扶、包扎伤口、甚至开始默默清理战场、搬运同袍遗体的乡勇们。

他们身上的青涩和恐慌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战火催熟的、沉默的坚韧。

他们不再仅仅是农夫、工匠、流民,而是在血与火中证明了自身价值的守城者,是樠邑防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组织乡勇,不仅仅是在兵力枯竭时的无奈补充,更是一场深刻的战争动员和社会结构重塑。

它打破了戍卒与平民之间的壁垒,将保家卫土的意识深深植入每一个邑民心中。尽管代价惨重,但一支真正具有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守城力量,正在这残酷的炼狱中浴火成型。

而瞻,这位最初的策划与组织者,也通过这场考验,进一步确立了自己在樠邑军民心中无可替代的、实际统帅的地位。

漫长的守城战,仍在继续,但有了这支被有效组织起来的“人民的力量”,希望的火苗,尽管微弱,却仍在顽强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