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战场医疗(2/2)
“更多懂得辨识、处理草药的人手,至少二十人。干净的麻布和兽皮,越多越好。还有,需要权限就地征用或交换附近村落可能存有的药材、烈酒(用于消毒)。”陈远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准。”雀干脆利落,“另外,我会从亲卫中调拨十人给你,负责医营警戒和维持秩序。石针,”他看着陈远,“你救活的每一个士卒,都是能再上战场的战士,都是我商族的元气。此战若胜,你当居首功之一。”
陈远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石针只尽本分。”
雀的支援很快到位。医营的运转压力稍减。但战争的残酷,很快以另一种方式降临。
那是一个暴雨将临的沉闷黄昏。数匹战马疾驰而来,驮着几名浑身是血、甲胄破碎的骑兵。
为首之人,竟是虎臣麾下的一名百夫长,他左臂齐肩而断,仅用撕碎的战袍胡乱捆扎,血流已浸透半边身子,脸色惨白如纸,却仍强撑着一口气。
“石针大人……快……救救我们军侯……”他滚落马鞍,被辅兵扶住,嘶声喊道。
陈远心头一沉。军侯,是虎臣的副手,地位颇高。
“军侯何在?伤势如何?”他一边迅速检查这百夫长的断臂处,一边急问。
“在后头……抬着……胸口中了羌人的毒矛……撑了一路了……”百夫长话未说完,便因失血和剧痛晕厥过去。
陈远立刻命人将其抬入重伤区处理断臂,自己则冲向医营入口。
四名士卒用临时制作的担架,抬着一名身着将领皮甲、胸前插着一截断矛的魁梧汉子疾奔而来。
那汉子正是军侯“犀”,以勇猛着称。此刻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几不可闻。
断矛从左胸锁骨下方刺入,矛尖可能已伤及肺腑,伤口周围一片乌黑紫胀,显然矛头淬有剧毒,而且是一种比之前箭毒更为猛烈的毒素!
“让开!直接抬进一号救治棚!”陈远厉声喝道,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开战以来,送来的最高级别的重伤员,也是伤势最复杂危重的一例。胸腹联合伤,疑似伤肺,外加不明剧毒,在这个时代,生存几率微乎其微。
但陈远必须救。这不仅关乎一条性命,更关乎奇兵部队的士气,关乎整个战术的成败!
救治棚内,油灯被多点了几盏。陈远洗净双手,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杂念排除。他先是用石针刺入军侯几处重穴,强行吊住他一线生机,减缓毒素扩散。
然后,他仔细检查伤口。断矛入肉极深,紧贴锁骨下缘,稍有偏差便可能刺破大血管或彻底洞穿胸腔。毒素已使周围组织严重坏死。
“按住他!无论发生什么,不许松手!”陈远对八名最强壮的辅兵下令。
他知道,接下来的操作,将是一场与死神最直接的搏斗,伤员可能会因剧痛产生致命的挣扎。
他选了一把最锋利的青铜匕首,在火上反复灼烧,然后,沿着矛杆周围,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开坏死和肿胀的皮肤、肌肉组织。他要扩大创口,以便取出断矛并彻底清创。
刀刃划开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昏迷中的军侯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辅兵们拼尽全力按住。
陈远额上青筋隐现,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仿佛进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眼中只有那不断扩大的创口和其中埋藏的致命异物。
他感到体内那沉寂的混沌元灵,在这生死一线的极限施救中,竟然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洞察”与“稳定”意味的波动,让他的手指更加稳定,判断更加精准。
终于,坏死组织被清理开,断矛的根部暴露出来。陈远用特制的夹具牢牢夹住,感受着矛头与骨骼、组织的触碰点。
他闭上眼睛一瞬,仿佛在聆听伤者身体内部的细微声响,然后,手腕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沉稳而坚定地一拧、一拔!
“嗤——”
断矛带着一股黑血和些许碎裂的骨渣被拔出!创口瞬间涌出大量暗红近黑的血液!
“吸血布!快!”陈远喝道,同时将大量准备好的解毒生肌草药糊狠狠压入创口深处。鲜血很快浸透了草药和覆盖的麻布。
他不停手,再次取出石针,在军侯胸口、背部一系列与心肺相关的穴位飞快刺下,行针手法前所未有地复杂迅疾,辅以特殊的轻柔按摩推拿,试图激发伤者自身的生机来对抗毒素和创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的火苗在沉闷的空气中摇曳。军侯的呼吸依旧微弱,但始终未曾断绝。
伤口渗出的血液,颜色渐渐从乌黑转为暗红,再转为鲜红。肿胀似乎也略微消退了一丝。
陈远一直守到后半夜,亲手为军侯换了三次药,调整了数次石针。
当黎明的第一缕灰白光线透进救治棚时,军侯的呼吸终于变得稍微清晰、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那层死灰色淡去了不少。
陈远长出一口气,几乎虚脱。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暂时过去了。
军侯能否最终活下来,还要看后续的感染控制和身体恢复,但至少,他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丝希望。
走出救治棚,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冰凉的雨水打在他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上。医营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伤兵们压抑的呻吟和雨打草棚的噼啪声。
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战鼓声,仿佛来自河谷方向的主战场。
更大的风暴,或许即将来临。而他的战场,就在这里,在这血腥与生机交织的方寸之地。
他揉了揉僵硬的手指,转身走向下一个需要救治的伤员。
战争还在继续,他的战斗,也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