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疤痕与春风（1/2）

2023年春分，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花园里，迎春花顺着围栏爬满了枝头，嫩黄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云飞刚结束上午的门诊，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个不停，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他快步走到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接通电话时，镜头里正对着院子里刚冒芽的柳树，母亲的声音混着鸟鸣传来：“云飞，家里的柳树发芽了，你小时候总爱折柳枝编草帽，还记得不？”

云飞看着屏幕里泛着新绿的柳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当然记得，您还说我编的草帽丑，却天天戴在头上去菜园。”母亲笑着嗔怪：“那是怕你伤心，你当年哭着说‘妈妈不戴就是不爱我’，我能不戴吗？”正说着，镜头突然晃了晃，父亲的脸探了进来，手里举着个竹编的小篮子：“儿子，你妈给你挖了荠菜，说要包荠菜饺子，等周末让你王婶捎去医院。”

“爸，不用麻烦王婶，”云飞连忙说，“我这周末正好休班，回去吃现成的，还能帮您俩编草帽。”母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那我明天就去挖更多荠菜，再泡点你爱喝的枣茶，等你回来。”挂了电话，云飞看着手机屏幕上母亲的笑容，心里满是期待——自从去年冬至带父母参加联欢会，他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回家了。

周五下午，云飞快步走出医院，刚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就收到了陈阳发来的消息：“云医生，乐乐今天出院了，她特意让我给你带了幅画，说等你回来一定要给你看。”附带的照片里，是一幅色彩鲜艳的画——画中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假肢跑步的小男孩，还有坐在向日葵花田里的老人，画的角落写着“谢谢云医生，我们都是勇敢的人”。

云飞看着画，心里暖暖的。他想起乐乐刚住院时，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肯说话，如今却能画出这样充满希望的画，还愿意把勇气传递给别人。他给陈阳回了句“替我谢谢乐乐，等我回来请她吃冰淇淋”，指尖划过屏幕，又想起了小石头——上次陈阳说，小石头的康复进展很顺利，已经能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学了。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的灯亮着，母亲正站在门口张望，手里攥着个暖手宝。看见云飞，她快步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笑着说：“怎么才到？饺子都快凉了，我去热一热。”父亲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顶刚编好的柳枝草帽，递给云飞：“试试，看还合不合头，你小时候戴这个正好，现在估计得再编大一点。”

云飞接过草帽，戴在头上，大小刚刚好。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春分前后编柳枝草帽，编好后就带着他去田野里放风筝，母亲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装满零食的布袋子，说“慢点跑，别摔着”。如今他长大了，父亲的腰却弯了，编草帽的手也不如以前灵活了，可草帽的温度，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暖。

走进屋，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荠菜饺子，旁边放着一碗枣茶，冒着热气。母亲把饺子端到云飞面前：“快吃，刚热好的，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味道，没放太多盐。”云飞拿起筷子，咬了一口饺子，荠菜的清香混合着猪肉的鲜美在嘴里散开，是记忆里的味道——小时候每次吃荠菜饺子，他都能吃满满一大碗，母亲总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吃着饺子，母亲突然想起什么，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陶瓷罐子，递给云飞：“这是我腌的荠菜，你带回去，早上配粥吃，比外面买的咸菜健康。你爸说，你在医院总吃泡面，以后别吃了，煮点粥，配着腌荠菜，多舒服。”

云飞接过罐子，沉甸甸的，罐口用油纸封着，还带着母亲手上的温度。他想起上次去山区，小石头的奶奶也给了他一罐腌野菜，说“吃这个开胃”。这些不起眼的腌菜，装着的都是最朴实的牵挂，是母亲们藏在烟火里的爱。

周六早上，云飞跟着母亲去田野里挖荠菜。春风吹过田野，带来泥土的气息，绿油油的荠菜在田埂上随处可见。母亲拿着小铲子，弯着腰仔细地挖着，动作比上次见面时灵活了不少。“你看，这个荠菜嫩，包饺子最好吃，”母亲举起手里的荠菜，笑着说，“你小时候总跟在我后面，把杂草当荠菜挖，挖了满满一篮子，还说‘妈，今天能吃好多饺子’。”

云飞笑着接过荠菜，放进篮子里：“那时候不懂，觉得只要是绿色的，都是荠菜。您还把我挖的杂草都留着，说‘这是我儿子挖的，得好好收着’。”母亲拍了拍他的胳膊：“傻孩子，那时候你腿不好，不能跑跳，只能在田埂上挖荠菜，妈想让你开心点。”

提到腿，云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想起小时候，每次挖荠菜，母亲都不让他走太远，怕他摔倒；要是遇到泥路，母亲就背着他，说“你腿不好，妈背着你，咱们慢慢挖”。如今他的腿好了，却没能常陪在母亲身边，反而让她总是牵挂。

挖完荠菜回家，云飞陪着父亲编柳枝草帽。父亲坐在院子里的竹藤椅上，手里拿着柳枝，慢慢地编织着，云飞坐在旁边，学着父亲的样子编，却总是编不好。“别急，慢慢来，”父亲耐心地教他，“编草帽要顺着柳枝的纹理，不能太用力，不然柳枝会断。”

云飞跟着父亲的节奏，慢慢编织着，终于编出了一顶小小的草帽。他把草帽戴在院子里的小狗头上，小狗摇着尾巴，欢快地跑着，母亲站在旁边，笑着拍了张照片：“等你下次回医院，把这张照片带去，给乐乐和小石头看看，让他们也乐一乐。”

中午，母亲用早上挖的荠菜包了饺子，还做了云飞爱吃的糖醋里脊。吃饭时，父亲突然说：“村里的小学要建一个康复角，给那些有残疾的孩子做康复训练，你陈叔他们问，你能不能抽空回来给孩子们讲讲康复知识，再帮着规划一下康复角的布局。”

云飞心里一喜：“当然能，这周末我正好有空，明天就去学校看看。要是需要康复器材，我跟医院申请一下，捐赠一些过来。”母亲笑着说：“好啊，村里的孩子都知道你是医生，都盼着你回来呢。上次小石头回来，还跟村里的孩子说‘云医生可厉害了，能让我重新跑起来’。”

周日早上，云飞跟着父亲去村里的小学。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一群孩子围在操场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看见云飞，孩子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云医生，你是来给我们讲康复知识的吗？”“云医生，小石头说你腿上有疤，是不是真的？”“云医生，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当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