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烟盒里的细碎时光(1/2)

九月的风裹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撞开302宿舍门时,云飞正蹲在地上,把最后一本《系统解剖学》往书架底层塞。身后突然传来“嗒嗒”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金属烟盒开合的轻响,一个带着点烟草味的男声慢悠悠飘过来:“新舍友?我叫钟洋,学土木的。”

云飞回过头,看见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倚在门框上,左手夹着支没点燃的烟,右手捏着个银色烟盒,指节上沾着点烟灰。他个子高,肩膀宽,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一点泛红的唇角——像是刚跟人吵过架,又像是单纯没睡醒。

“我叫云飞,临床医学的。”云飞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钟洋“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烟盒往手里一颠,“啪”地弹出支烟,递到云飞眼前:“抽吗?刚买的,软云。”

云飞连忙摆手:“不了,我不会抽。”他从小在六盘山长大,父亲是村里的老支书,最忌讳人抽烟,家里连点烟的火柴都见不到。钟洋也不勉强,把烟塞回烟盒,指尖在盒面上敲了敲:“没事,以后想试试了,跟我说。”

这是云飞和钟洋的第一次见面——没有热络的寒暄,只有递烟被拒的小插曲,和弥漫在空气里淡淡的烟草味。谁也没料到,往后的四年里,这个银色烟盒会像个计时器,陪着他们走过无数个宿舍的夜晚、操场的角落,还有那些说不出口的细碎心事。

钟洋烟瘾不算大,却总把烟盒揣在兜里,像是随身带着件必需品。每天早上,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出烟盒,坐在床沿上抽支烟,烟雾顺着窗户缝飘出去,在玻璃上凝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晚上从工地实习回来,他会先在宿舍楼下抽完一支,再拍掉身上的灰,轻手轻脚地开门——怕烟味呛到正在复习的云飞。

但“避着”也总有疏漏的时候。有次云飞在书桌前背解剖名词,钟洋忘了带打火机,拿着烟盒在宿舍里翻找,烟盒没拿稳,“哗啦”一声,里面的烟掉了一地。他蹲下来捡,指尖捏着支烟递到云飞手边:“喏,掉你脚边了。”

云飞低头,看见那支烟的过滤嘴沾了点灰尘,钟洋的指尖还夹着两支,指缝里蹭到了烟丝。“你怎么总把烟盒揣兜里?”云飞帮着捡起来,递回烟盒里。钟洋把烟盒拍了拍,塞回连帽衫口袋:“习惯了,以前跟我爸在工地,他每天早上都给我塞支烟,说抽支烟,一天有力气。”

他说这话时,帽子滑了下来,云飞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眼尾有点下垂,带着点没精神的倦意,却很亮。“我爸也是土木的,在工地上扎了三十年,去年摔了腿,才回了老家。”钟洋摸出打火机,“咔嗒”点燃,却没抽,只是看着火苗晃了晃,“他总说,土木这行,苦是苦,但看着楼盖起来,路铺好,就值了。”

云飞没接话,只是看着他指尖的火苗慢慢变小,直到烧到过滤嘴,钟洋才把烟摁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那是他特意买的,怕烟灰掉在地上,不好收拾。从那以后,云飞偶尔会在钟洋抽烟时,坐在旁边听他说话,听他讲工地上的事:钢筋怎么捆才结实,混凝土的配比怎么算,还有工人师傅们在脚手架上聊天的趣事。

钟洋递烟的次数多了,云飞也渐渐习惯了。有时在操场跑步遇到,钟洋会从兜里摸出烟盒,弹出一支递过来:“歇会儿?抽支烟喘口气。”云飞还是摆手,钟洋就自己点上,靠在栏杆上,看着云飞继续跑,等他跑完了,递过去一瓶水:“慢点喝,别呛着。”

有次期末考试前,云飞复习到凌晨一点,脑子昏沉得厉害,趴在书桌上揉太阳穴。钟洋被动静吵醒,从床上坐起来,摸出烟盒,却没点烟,只是捏着烟盒在手里转:“困了?我这儿有薄荷糖,提神。”他从烟盒旁边的小袋子里摸出两颗糖,扔给云飞,“别硬撑,复习不完明天再看,身体要紧。”

云飞剥开糖纸,薄荷的清凉瞬间冲散了倦意。他看着钟洋又躺回床上,帽子扣在头上,手还揣在兜里,应该是握着那个烟盒。“你怎么不抽烟了?”云飞小声问。“怕呛着你,”钟洋的声音闷闷的,“你复习呢,烟味散不去,影响你背书。”

那一瞬间,云飞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钟洋烟瘾上来时难受,却为了不影响自己,硬生生忍着。从那以后,要是钟洋在宿舍抽烟,云飞会主动打开窗户,要是在外面遇到,会陪他多站会儿,听他说说话——就像钟洋陪着他跑步那样。

大二那年,钟洋去郊区的工地实习,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身上总带着水泥和尘土的味道,烟盒也脏了不少,边角磕得变了形。有天他回来得特别晚,衣服上沾着点血迹,脸色也不好看。云飞连忙问他怎么了,钟洋摸出烟盒,手抖着半天没打开,最后还是云飞帮他掰开的。

“工地上有人掉了工具,我伸手去接,被划伤了。”钟洋抽出支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燃,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没事,小口子,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他说着,把烟盒递给云飞,“你看,烟盒都被划了道印子,跟我一块儿‘受伤’了。”

云飞接过烟盒,果然看见侧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金属工具划到的。他摸出自己的创可贴,小心地贴在划痕上:“这样就好了,跟你的伤口一起长好。”钟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眼角的倦意散了不少:“行,那这烟盒就交给你保管了,别再让它受伤。”

从那天起,钟洋的烟盒偶尔会放在云飞的书桌上,里面的烟还是满的,却很少见他抽——大概是怕云飞担心。云飞也会偶尔帮他整理烟盒,把掉出来的烟丝清理干净,要是烟不多了,会提醒他:“你烟快没了,记得买。”钟洋就点点头,第二天准会揣个新的烟盒回来,还是银色的,只是上面的图案换了个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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