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云端的告别信(2/2)
“不是,”她别过脸,不敢看镜头,视线落在画架上那幅没画完的云,“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他笑了一声,声音里全是苦涩,“两年半了,你现在说不合适?那之前的每一天算什么?”
她攥紧了手里的画笔,颜料滴在画纸上,晕开一小团灰色。“我们甚至没见过面,”她说,声音低得像耳语,“这根本不是恋爱,只是两个活在手机里的人。”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恋爱?”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愤怒,“每天早上的云图不是吗?深夜的视频不是吗?你说想吃城南的桂花糕,我找遍全城寄给你,那不是吗?你说画画缺颜料,我跑了三家美术店给你买,那不是吗?”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画纸上,和灰色的颜料混在一起,变成更深的颜色。“那些都不算,”她哽咽着说,“我们活在两个世界,永远碰不到一起的。”
“是你把我推开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画面里他的肩膀在发抖,“高婷婷,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猛地挂断了视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窗外的云很低,像要压下来一样,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她蜷缩在地板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手机不断震动的提示音,像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宣告着这段只存在于云端的感情彻底结束。
四、未寄出的真相
分手的第十天,高婷婷在整理画稿时,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那是她之前为了防止别人看到病情资料建的,密码是她的生日。点开后,里面却全是云飞画的速写——她的侧影、她画云时的手势、她偶尔出现在视频背景里的书架,甚至有张画的是她戴的那顶灰色毛线帽,旁边写着“婷婷说这个颜色像阴天的云,其实更像雾”。
她坐在电脑前,一张张翻看着,手指划过屏幕上的线条,突然想起有次视频,她随口说喜欢街角那家店的酒红色围巾,第二天就收到了快递,围巾标签上还留着那家店的地址;想起她抱怨电脑卡顿,他远程帮她重装系统到凌晨三点,一边操作一边给她讲冷笑话,说程序员的浪漫就是代码;想起她化疗难受时,他隔着屏幕给她读诗,读聂鲁达的“爱情太短,遗忘太长”,却在读完后说“我们不会的”。
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聊聊。我知道是你,高婷婷。”
高婷婷站在窗前,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咖啡馆门口站着个穿蓝色外套的男人,个子很高,背有点驼,手里拿着个画框。他时不时抬头往楼上看,眼神里带着紧张。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推开了门。
四月的风带着暖意,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点假发的边缘。男人转过身,她看清了他的脸——不算英俊,但眼睛很亮,像他照片里的星星。鼻梁挺直,嘴唇很薄,正是视频里她看了无数次的半张脸。他手里的画框里,是她画的那朵兔子云,旁边多了两个牵手的小人,小人的衣服颜色和他们常穿的一样,一个蓝色,一个棕色。
“我不是在钻井平台工作,”他开口时,声音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框边缘,“我是市气象局的观测员,就在你家对面的写字楼上班,15楼,每天都能看到你房间的窗户。”
她愣住了,说不出话,喉咙像被堵住一样。
“第一次在论坛看到你的画,就认出了你,”他笑了笑,眼里有歉意,眼角的纹路比视频里更清晰,“你总去气象局门口的咖啡馆画画,靠窗的位置,我见过你很多次。你画画时很专注,会不自觉地咬着嘴唇。”
“那云图……”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大部分是真的,”他说,“有时出差去外地,就拍当地的云。但有很多是在你家附近拍的,我想知道你每天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天空,想离你近一点。”
高婷婷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沿着口罩边缘往下淌。她摘下口罩,露出因为治疗而有些浮肿的脸,脸颊上还有长期戴口罩留下的红痕:“你早就知道了?知道我生病?”
“知道你生病,是在你说住院那次,”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医院的挂号单,上面的日期是她谎称住院的第二天,名字是他的,“我去所有医院问了,拿着你的照片,最后在第三家医院找到了你。看到你从病房出来,头发……我就知道了。”
她看着那张挂号单,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化疗后,总会收到匿名的鲜花,卡片上写着“今天的云很好看”;为什么医生说有人匿名帮她垫付了部分医药费,让她不要担心费用问题;为什么她总觉得窗外有双眼睛,却又找不到来源——原来他一直在那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模糊了视线。
“怕你觉得被打扰,”他把画框递给她,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也怕你不愿意见我,怕我的靠近会给你带来负担。我想等你准备好了,等你愿意告诉我。”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画框上,兔子云的轮廓变得很清晰,像活过来一样。高婷婷看着画里的两个小人,突然想起云飞说过的话:“真正的云,要站在同一片天空下才看得清楚。”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很暖,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像春天的阳光。远处的天空里,一朵云正慢慢飘过来,像他们第一次聊天时提到的那朵积雨云,带着迟到了两年半的温柔,终于落在了同一片天空下。
五、同一片天空
高婷婷把那封未寄出的信拆开时,阳光正透过窗户,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信里写着她没说出口的话:“其实我见过你很多次,在气象局门口的银杏树下,你总拿着速写本,头发被风吹起来的样子,像我画里的云。我知道你不是在钻井平台,你的云图里有我家楼下的路灯,有我常去的便利店,还有我房间的窗户。我很想见你,可是我怕,怕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失望。”
“在看什么?”云飞端着咖啡走过来,把杯子放在她手边,杯壁上凝着水珠,“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多晒晒太阳,对恢复有好处。”
“没什么,”她把信纸折起来,放进画框的背面,那里已经放了很多他们的小秘密,“在想今天画什么云。”
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今天预报有层积云,像海浪一样,”他轻声说,呼吸拂过她的头发,“适合画海浪,再画两个看海的人。”
“好啊,”她转过身,吻了吻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带着阳光的温度,“不过这次,我想画两个看海的人,他们手牵着手,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窗外的云很淡,像被水洗过一样,在蓝天上慢慢移动。高婷婷拿起画笔,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蓝色,颜料在纸上晕开,像海水漫过沙滩。她知道,有些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云聚了又散,最终总会在同一片天空下相遇。
画框里的兔子云旁边,两个小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要一直走到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