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烈焰·抉择(2/2)

是墨渊(阿七)!

他回来了!在完成那项危机四伏的任务后,于这千钧一发之际赶了回来!

他的左臂衣袖被利刃划开一道长口子,隐约可见其下包扎过的绷带和渗出的暗红,呼吸比平日略显粗重,额角有一道细小的血痕,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柴房内的一切:洞口已开,林清月持短匕戒备,云汐安然却惊恐。

“前朝的人,”他言简意赅,声音因急速奔驰和短暂交手而有些低哑,却异常清晰,“消息带到了。他们的首领……不算太蠢。”

他停顿了一瞬,似乎在快速组织语言,说出了一个关键信息:“他们没有强攻,反而分作两股。一股在外围街口制造了更大的混乱,伪装成流民抢掠米铺,引开了至少三队原本逼近后门的官兵。另一股……似乎朝与我们计划相反的方向运动,故意留下了一些痕迹。”

墨渊看向云汐,目光深邃:“他们认你是‘小主人’,但更知道,让你活着离开京城,远比冲进来和你一起死在火海里重要。他们的‘退’,是换了种方式,在给你争取时间和……误导可能的追兵。”

这个消息,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前朝势力的行动,并非毫无意义,他们在用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在外围为这场逃亡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云汐愣住了,心中五味杂陈。

墨渊没有再耽搁,他的目光落在洞口的方位:“走。现在。”没有多余的话,他率先跃入洞中,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一半,却向上伸出手臂。

那只手,稳定,有力,布满握剑的薄茧,也沾着未干的血迹与尘土。

那是通往生的方向,也是踏着鲜血与谋略铺就的道路。

林清月用力将还在发怔的云汐推向洞口:“快!”

云汐闭上眼,深吸一口混杂着血腥、烟尘和冰冷地气的空气,然后睁开,将手放入墨渊的掌心。

他的手掌很热,紧紧握住了她的。

纵身一跃,黑暗瞬间包裹了她。

林清月紧随其后,敏捷地滑入洞中。

墨渊在下方接住她们,然后回身,摸索到内壁的机关,用力一推。头顶的石板缓缓合拢,将柴房内微弱的光线、越来越近的怒吼声、以及那片吞噬家园的烈焰光芒,彻底隔绝。

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云汐借着那微光,看见墨渊脸上除了血迹,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凝重。

前院的战斗已经进入血腥的尾声。

林修远身边只剩下四五人,且人人带伤,背靠着通往内院的最后一道月门,做困兽之斗。他右腿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裤管,却用剑拄地,依然屹立不倒。他的脸上多了几道伤口,官服破碎,但眼神亮得吓人。

“大少爷!内院好像起火了!我们撤去跟老夫人汇合吧!”一个护卫嘶吼着,试图架起他。

“汇合?”林修远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笑了,笑容惨烈而满足,“她们……应该已经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内院主屋的方向——那里,突然冒起了浓烟,火光窜上了屋顶!那火势起得迅猛而突兀,绝非乱民随意放火所致。是母亲!那是信号,也是最后的掩护和告别!

那么,他的任务,完成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生养他的府邸的空气最后一次充满肺腑,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大喊,声音压过了所有喧嚣:

“林修远在此!林家长子在此!想要邀功请赏的,来取我项上人头啊——!”

这一声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大部分正分散开来、试图冲向内院各处搜刮和搜寻“妖女”的暴徒、打手、乃至便装兵卒的注意力。林家长子,活着的功劳,显然比搜寻不知躲在哪里的女眷更有诱惑力!

无数人嘶吼着,红着眼,向他涌来,将他和他身边最后的忠诚身影彻底淹没。

剑光最后闪烁了几下,归于沉寂。

而内院主屋的火光,越烧越旺,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也完美地掩盖了柴房方向那微不足道的动静。

密道内一片漆黑,隔绝了地上的一切声响,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异常清晰。

林清月摸索着再次点燃火折子,微弱的、跳动的火苗勉强驱散咫尺之内的黑暗,映出三张苍白、沾满烟灰却眼神各异的脸庞:林清月是强撑的冷静与决绝,云汐是尚未褪去的巨大悲痛与茫然,墨渊则是纯粹的、属于猎手的警觉与冰冷。

通道很窄,脚下是湿滑的、长满苔藓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经年累月的陈腐气息。墨渊在最前方,他的脚步极稳,每一步踏出都先以脚尖轻探,确认牢固,他手中的短刃始终出鞘半寸,反射着幽暗的火光。他是探路者,也是清除潜在危险的开路人。

云汐跟在他身后,机械地迈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她的脑海中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反复冲刷:母亲端坐梳妆的挺直背影,大哥那声决绝呐喊在火光中的侧影,府中四处燃起的熊熊烈焰,还有墨渊带回的、关于前朝势力那出乎意料又合情理的“援手”……

那些不眠之夜的周密计划,那些绝望中埋下的种子,那些亲人以生命为代价的牺牲与守护,那些敌人阵营中意料之外的变数……所有的一切,最终交织、碰撞、破碎、重组,换来的,就是这样一条狭窄、潮湿、黑暗、不知尽头在何方的生路。

身后,林家百年的基业、所有的温暖记忆、至亲的血肉之躯,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与传说。

而前方,只有墨渊沉默却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指引着方向。这条用整个林家的荣耀、鲜血、谋略甚至敌我双方意料之外的举动共同铺就的逃亡血路,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中,开始了它第一步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