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九江炮战阻新械(1/2)
正德七年四月初五的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九江城外的长江宛如一条狂野的巨龙,汹涌地奔腾着,裹挟着大量泥沙,那滚滚江水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浑浊而沉闷的黄色,好似被大地染上了一层沧桑的色彩。张睿猛地勒住马缰,战马前蹄高扬,发出一声嘶鸣。此时,他靴底沾着的官道尘土被强劲的江风肆意扬起,纷纷扬扬地落在胸前那副沉重的甲胄上,与昨日紧张行军时不慎溅上的斑斑血渍相互交融,渐渐结成了暗褐色的坚硬小块,仿佛在诉说着战斗的残酷与艰辛。
前方,一名斥候满脸疲惫却又带着几分焦急,刚刚从茂密的芦苇荡里艰难地钻出来。清晨的草叶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水,早已将他贴身穿着的短打浸得湿透,紧贴在身上。他的声音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大人,情况紧急!宁王的火器阵就设在九江城东的甘棠湖西岸。据我们仔细探查,那里大约布置了二十门新式大炮,而且还有三百名来自葡萄牙的雇佣兵严加看守。那些炮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咱们即将到来的方向,形势十分严峻啊!”
王守仁神情凝重地接过斥候递来的草图,目光如炬,指尖缓缓划过标注着“新炮阵地”的那个醒目圆圈。甘棠湖西岸是一片开阔无垠的滩涂地带,一眼望去,毫无遮蔽之物,这样空旷的环境正好为火炮提供了绝佳的直射条件。而明军的行军路线又必须经过滩涂东侧那条狭窄的官道,如此一来,整个大军就如同置身于光天化日之下,完全暴露在敌人犀利的炮口之下,危险至极。
“是葡萄牙人的‘鹰炮’。”王守仁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惨白的颜色。他回想起早年在广东任职时曾见过这种炮的样品,深知其威力巨大。那是对佛郎机炮进行改良后的先进武器,炮管更长,射程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里之遥。发射出的铅弹外层包裹着坚硬的铁壳,穿透力极强,就连明军常用的铁皮盾牌也能轻易击穿。“之前审问叛将杨友的时候,他就提到过宁王用整整三船珍贵的丝绸换取了五十门这样的大炮,看来这里无疑是他们的主力阵地了。”
站在一旁的周昂热血沸腾,双手紧紧握着马刀,刀刃上还未融化的霜花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他咬着牙说道:“大人,不如我们直接发起冲锋!我的边军骑兵身手矫健、行动迅猛,完全可以利用敌人装弹的短暂间隙,迅速冲上去砍了那些操炮的手!”
然而,张睿却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地指着草图上的那片滩涂说道:“不可轻举妄动。你看这滩涂之下暗藏着厚厚的淤泥,一旦骑兵贸然冲进去,很快就会深陷其中,根本无法自如行动,到时候只会变成敌人的活靶子。我们必须先耐心摸清他们装弹的具体时间和间隙规律,然后再绞尽脑汁想办法迂回包抄,寻找战机。”
辰时刚过不久,天色尚带着几分朦胧的晨曦,宁王那严整有序的阵地之上,陡然间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那枚裹挟着死亡气息的铁壳铅弹,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呼啸着划破长空,直直地落在了明军前锋部队的前方。刹那间,大地仿佛都被这强大的冲击力撼动,炸开的泥土如喷泉般溅起数丈之高,细碎的土块与尘埃漫天飞舞。几名正在搬运粮车的民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扁担都扔了出去,拔腿就朝着四周狂奔而去。
“是试射!他们这是在精准测量距离!”王守仁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洞察了对方的企图,大声呼喊着指挥众人应对。他迅速下令让人将一辆辆沉重的粮车搬到宽阔的官道两侧,有条不紊地堆砌成临时的掩体。“神机营听令,即刻列三段阵!”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回荡在战场上空,“第一段负责射击,第二段抓紧装弹,第三段保持待命状态,绝不能让他们的火炮有机会连续轰击我们!”
神机营的士兵训练有素,听到命令后立刻行动起来。三段队伍迅速在粮车之后整齐排列,第一段的火铳手们个个神情专注,双手稳稳地举起手中的武器,目光紧紧地锁定着远处那隐隐可见的炮阵地。然而,现实却无比残酷——鹰炮的射程比明军的火铳足足远出一里多地。明军射出的铅弹即便拼尽全力,也根本无法触及到敌人的位置,只能无奈地看着第二枚炮弹再次呼啸而来。这颗炮弹不偏不倚,正中一辆粮车,巨大的冲击力将粮袋瞬间炸开,金黄的糙米混杂着潮湿的泥土肆意散落了一地。两名来不及躲避的民夫不幸被飞溅的弹片击中,他们痛苦地惨叫一声,便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绝不能这样一直被动挨打下去!”张睿心急如焚,一把拽过一名对九江地形极为熟悉的本地民夫,急切地问道:“除了这条官道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小路能够绕到甘棠湖的西岸?”民夫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有……有条废弃已久的水闸,就在甘棠湖的南岸。顺着那条路可以通到西岸茂密的芦苇荡里面。不过……不过那水闸已经年久失修了,里面淤积了大量的淤泥,行走起来十分艰难。”
王守仁听闻此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太好了!咱们就走这条水闸!”他果断地下达了新的作战计划,“周昂,你率领两百名骑兵在官道上佯装进攻,用稻草人伪装成浩浩荡荡的大军模样,尽可能吸引他们的炮火注意力;张兄,你带领三百名神机营的精锐士兵,紧紧跟着这位民夫,沿着水闸悄悄潜入,穿过芦苇荡,目标直指他们的火药库——要知道,那些葡萄牙炮装弹速度缓慢,一旦没了火药供应,就如同一堆废铁一般毫无用处!我则亲自带领主力部队在官道后方随时接应你们,等到你们成功得手之时,便是我们发起总攻之日!”
周昂领命而去,很快,官道上竖起了数十个稻草人,披着明军的甲胄,远远望去像一支大军正在集结。宁王阵中的葡萄牙雇佣兵果然被吸引,鹰炮开始连续轰击,炮弹落在稻草人周围,炸开的泥土把稻草人埋了大半,却没伤到一人。
张睿则带着三百神机营士兵,跟着民夫钻进了废弃水闸。水闸内漆黑一片,淤泥没到小腿,每走一步都要格外用力,士兵们的火铳都举在肩上,生怕沾到泥水。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透出微光,民夫压低声音:“前面就是芦苇荡,穿过芦苇,就能看到火药库的帐篷了。”
张睿让人熄灭火折子,借着芦苇的掩护,悄悄向火药库摸去。帐篷外有二十名倭寇守卫,正靠在树干上打盹,腰间的倭刀插在泥里,火铳放在脚边。“动手!” 张睿低声下令,士兵们如猎豹般冲出去,绣春刀划过守卫的喉咙,几乎没发出声响,二十名倭寇瞬间毙命。
火药库的帐篷里,堆放着数十个木桶,上面贴着 “硫磺”“硝石” 的标签,还有几箱铁壳铅弹。张睿让人将硫磺弹放在木桶旁,点燃引线后,立刻带领士兵撤回芦苇荡。“轰隆!” 一声巨响,火药库被炸得粉碎,火焰窜起十丈高,甘棠湖西岸的炮阵地瞬间乱了套 —— 没了火药,鹰炮成了摆设,葡萄牙雇佣兵们纷纷扔下炮管,向九江城内逃去。
“总攻!” 王守仁在官道上看到火光,立刻下令。明军主力如潮水般冲向滩涂,神机营的三段阵不断射击,边军骑兵则绕过滩涂,从侧翼包抄,宁王的步兵本就因火器失效而士气低落,此刻见明军冲锋,纷纷扔下武器投降,只有少数倭寇残部还在抵抗,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张睿从芦苇荡里冲出来,正好遇到逃跑的葡萄牙雇佣兵头目,那人举着十字架想要求饶,被张睿一刀枭首:“敢助逆贼,这就是下场!” 明军乘胜追击,很快就攻占了甘棠湖西岸的阵地,缴获了二十门鹰炮,只是其中十门已在火药库爆炸中受损,无法再使用。
可众人还没来得及庆祝,一名斥候从九江城内逃出来,浑身是血:“大人!不好了!宁王在九江城内藏了另一批火器,是葡萄牙人刚送来的‘红衣炮’,比鹰炮威力大十倍,还带了五十名炮手!他说要在午时,用红衣炮轰塌城墙,和咱们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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