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孤城粮尽遇狼兵(1/2)
安庆城的寅时总裹着化不开的湿冷,张睿踩着城根下的薄冰巡查时,靴底沾着的血痂与冰碴冻在了一起,每走一步都发出 “咯吱” 的脆响。城楼上的守军大多抱着长枪缩在城垛后,甲胄上的霜花凝结成冰,呼出的白气在脸前聚成雾团 —— 从昨日午后开始,士兵们的口粮就减到了每日半升糙米,今早更是连糙米都见不到了,伙房里只熬了些掺着树皮的稀粥,漂在表面的树皮渣子还带着苦涩。
“张大人,西市的粮窖空了。” 陈老栓拄着半截渔叉赶来,他的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那是昨日火攻倭寇时被烧伤的,“最后一点麸皮都分给老人孩子了,今早有三个乡勇饿晕在城墙上,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城南的流民里,开始有人偷偷往城外扔纸条,像是在给宁王报信。”
张睿顺着陈老栓指的方向望去,城南的窝棚区里,果然有个黑影正往城墙外抛东西,纸条在空中划过一道浅弧,落在城外的荒草里。他刚要下令去抓,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 是派往南京求援的斥候,此刻正单骑奔来,马鞍上的箭囊空了,甲胄上还插着两支断箭。
“大人!南京援军被挡在芜湖了!” 斥候翻身落马时险些栽倒,喉咙里带着血沫,“李东阳的残部在芜湖设了卡,许尚书派的两千兵冲不过去,还折了一半人手!小人是绕着山路才回来的,其他两个去宣府、京城的兄弟,怕是……” 话没说完,他就捂着胸口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衣襟。
张睿扶着斥候坐下,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手,心里沉得像灌了铅。安庆已成孤城:粮尽、兵疲,援军被阻,内奸未除,而严东带着狼兵的消息,昨夜已从逃兵口中得到证实 —— 那些来自广西的少数民族士兵,最擅长山地近战与夜袭,正德四年镇压四川蓝廷瑞起义时,曾有三十狼兵追着两百叛军杀的战绩,如今被宁王用重金招募,战力更是不可小觑。
辰时刚过,城外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号角声 —— 不是宁王步兵的铜号,也不是倭寇的螺号,而是用兽骨制成的短笛,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是狼兵的‘催战笛’!” 崔文脸色骤变,他早年在广西戍边时见过狼兵作战,“他们要攻城了!”
张睿立刻登上城楼,只见东北方向的官道上,一支约莫两千人的队伍正快步逼近,士兵们大多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兽皮,手里握着镶铁的标枪与弯刀,头上插着彩色的羽毛,跑动时嘴里还发出 “嗬嗬” 的呼喊,像是狩猎的野兽。队伍最前面,严东骑着马,手里举着宁王府的黑色旗帜,正指着安庆城墙的西南角缺口 —— 那里是昨日回回炮轰开的地方,至今只来得及用沙袋临时封堵。
“准备火油!” 张睿大喊,士兵们立刻将仅剩的二十桶火油搬到缺口处,乡勇们则扛着石头堆在沙袋后,陈老栓带着几个渔民,将渔网上绑着碎石,准备等狼兵爬城时往下扔。
狼兵的进攻比预想中更凶猛。他们不架云梯,而是用带铁钩的长杆勾住城垛,像猴子一样往上爬,标枪则不断向城楼上投掷,不少守军刚探出头就被标枪刺穿肩膀。一名狼兵率先爬上缺口,弯刀一挥就砍倒两名乡勇,可还没站稳,就被陈老栓一渔叉刺穿大腿,惨叫着摔下城墙。
“倒火油!” 崔文下令,士兵们将火油顺着缺口往下倒,火折子扔下去的瞬间,缺口处燃起一道火墙,爬了一半的狼兵被火燎到,纷纷掉下去,城楼下很快堆起一层烧焦的尸体。可狼兵像是不怕死一样,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上冲,火油很快就用完了,张睿只能让人将煮沸的水往下浇,开水烫在狼兵身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惨叫声此起彼伏。
严东在城下看得焦躁,他没想到安庆守军竟如此顽强。“用‘土龙’!” 严东下令,狼兵们立刻推着十辆简陋的木车出来,车上堆满了干草与硫磺,木车下方裹着铁皮,正是用来突破火墙的 “土龙”。木车在狼兵的推动下,缓缓向缺口靠近,城楼上的石头砸在铁皮上,根本无法阻止。
“不好!他们要突破缺口了!” 张睿心中一紧,他转头对身边的边军骑兵队长道,“你带剩余的五十骑,从北门绕出去,袭扰他们的侧翼,务必拖延时间!” 骑兵队长领命而去,可刚出北门,就被狼兵的游骑兵拦住,双方在城外的麦田里厮杀起来,马蹄踏倒的麦苗上很快溅满了鲜血。
缺口处的 “土龙” 已靠近火墙,干草被点燃后,硫磺产生的浓烟顺着城墙往上飘,守军被呛得连连咳嗽,无法靠近缺口。狼兵们趁机推着 “土龙” 撞向沙袋,沙袋瞬间被撞散,缺口再次被打开,数十名狼兵冲进城内,与守军展开巷战。
张睿拔出绣春刀,率先冲下去,刀光闪过,一名狼兵的头颅滚落在地。崔文与陈老栓紧随其后,守军与乡勇们见主将冲锋,也纷纷鼓起勇气,与狼兵厮杀在一起。巷战比城墙上的战斗更惨烈,狼兵们贴着墙根游走,弯刀专挑守军的咽喉与腰腹,不少士兵刚转过身就被偷袭倒地。
激战半个时辰后,进城的狼兵终于被肃清,可守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 原本就不足八百的士兵,此刻只剩四百余人,乡勇死伤过半,陈老栓的右腿被狼兵砍伤,只能拄着渔叉勉强站立。严东见攻城失利,只能下令撤退,狼兵们拖着同伴的尸体,向东北方向退去,留下满地的血迹与标枪。
张睿靠在断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绣春刀上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崔文递来半块干硬的麦饼 —— 这是从阵亡士兵身上找到的,也是城内最后一点能吃的东西,“大人,先垫垫肚子,接下来…… 怕是更难了。”
张睿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刺得喉咙生疼。他看向城外,狼兵的营寨已扎在三里外的土坡上,营中不时传来 “催战笛” 的声响,显然还在准备下一次进攻。更让他担忧的是,斥候带来的消息里提到,宁王的主力与倭寇援军已在九江汇合,约莫一万五千人,正往安庆赶来,最迟明日午后就能抵达。
“我们还有多少能战的人手?”张睿紧蹙着眉头,目光中满是焦急与凝重,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他深知眼下局势危急,每一分力量都至关重要。
崔文赶忙低头仔细算了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缓缓说道:“士兵有四百之众,乡勇也有三百人,七拼八凑加起来共计七百余人。可惜啊,火铳经过多次战斗损耗,如今只剩十杆还能勉强使用;箭羽更是匮乏,不足百支;至于石头和火油,早已消耗殆尽,眼下咱们只能靠手中的刀枪硬着头皮去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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