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荒驿夜遇旧部影(1/2)

渡船缓缓地靠近河岸,船身与码头的石阶轻轻碰撞发出沉闷声响。此时夜露已然浓重,晶莹的水珠凝结在甲板的木板缝隙间,折射着朦胧月光。唐河之上蒸腾起袅袅白雾,裹挟着彻骨寒意如幽灵般漫过河面,湿冷的水汽渗入衣领时叫人不由打个寒颤。伍文定单手撑住船帮纵身跃下,牛皮战靴踏碎浅滩积水,溅起几朵细小浪花。

他身后十余名边军骑士默契十足地呈扇形散开,铁甲鳞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有人执火把探查垛口阴影,有人俯身检视沙滩痕迹,更有人策马绕着芦苇丛疾驰而过。待确认四周再无异响,为首者才回身拱手作揖,沙哑嗓音穿透河风:“诸位且放宽心下船来,这渡口方圆半里已细细搜检过了。”

张睿扶着朱寿踏上河岸,脚下泥土湿润松软,远处林莽在夜色中如墨色剪影。雷济提着环首刀走在最后,目光警惕地扫过身后河面,确认无人追踪后才松了口气:“伍兄来得及时,否则今日我们怕是要栽在林文渊手里。”

伍文定抬手抹去脸颊上沁出的冰凉露珠,指尖沾着的水渍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眉峰紧蹙,嗓音里裹挟着难以掩饰的焦灼:“林文渊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眼前的红人,此番遭袭绝非小事——以那老阉党的秉性,定会调集锦衣卫与东西厂番子地毯式搜捕。此刻每耽搁半刻,危险便多添三分。”说罢猛地扯紧缰绳,坐骑吃痛地喷了个响鼻,“必须趁着夜色掩护疾驰百里,赶在东方既白前闯进三十里外的青泥镇。”那里檐角翘起的飞云阁早被同僚改造成密道枢纽,墙垣夹层里塞满了粮草兵刃。

转头望向蜷坐在马背上的少年朱寿时,但见这孩子单薄肩头随着颠簸不住摇晃,稚嫩面庞蒙着尘土却仍透出玉石般的光泽。尤其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纵使眼皮已熬得通红发涩,依旧像淬过火的钢针般笔直挺立。伍文定暗赞一声,粗粝手掌重重拍在他瘦削臂膀上:“这般年纪尚且咬牙撑过连日鞍马劳顿,当真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宗室子弟强过百倍。”

众人不敢耽搁,借着月色沿官道快速前行。伍文定带来的边军骑士皆是精锐,每人腰间除佩刀外还挎着劲弩,行进间脚步轻捷,只偶尔发出细微的甲叶碰撞声。张睿与纪师太并肩走在队伍中间,低声问道:“伍兄既是王大人旧部,可知王大人如今在龙场境况如何?”

伍文定脚步不停,声音压得极低:“王公被贬龙场后,虽身处瘴疠之地,却从未放弃讲学论道,当地土司与驿卒都对他敬重有加。只是刘瑾始终视他为眼中钉,去年曾派东厂番子暗中前往龙场,想制造‘意外’除掉他,好在王公早有防备,又得当地土司相助,才侥幸躲过一劫。”

这段历史张睿曾有耳闻,王守仁龙场悟道正是在这段时期,只是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般凶险。他心中暗叹,若不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或许王守仁此次未必能顺利避开杀机。

走至半途,夜色渐深,官道两旁的树林中忽然传来几声夜枭啼叫,声音凄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伍文定脚步骤然停住,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不对劲,这夜枭叫得反常,怕是有人在附近窥探。”

雷济立刻拔出环首刀,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兄弟们,戒备!” 他带来的护卫迅速与边军骑士形成警戒阵型,将朱寿护在中心。张睿握紧腰间匕首,凝神细听,隐约听到树林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

“出来吧!” 伍文定对着树林大喝一声,手中劲弩已上弦,“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莫非是刘瑾派来的鼠辈?”

树林中沉默片刻,随后走出十几条黑影,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腰间佩着一把弯刀,月光下可见刀鞘上镶嵌的铜饰。他并未拔刀,只是抱拳道:“伍兄莫要误会,我等并非东厂番子,而是南阳卫的边军弟兄。”

伍文定眉头一皱:“南阳卫?我与你们卫指挥使赵大人有旧,为何从未见过你们?”

那高大汉子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们是赵大人的心腹,此次是奉赵大人之命前来接应。赵大人得知刘阉派人追查诸位,怕沿途驿站不安全,特意让我等在此等候,为诸位引路。”

张睿心中起疑,南阳卫指挥使赵安在历史上确是正德初年的官员,且与刘瑾素有嫌隙,可此人突然现身,未免太过巧合。他悄悄拉了拉雷济的衣袖,示意其小心。

雷济会意,上前一步道:“既是赵大人派来的,可有凭证?”

高大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来:“这是赵大人的贴身令牌,伍兄应当认识。”

伍文定接过令牌,借着月光仔细查看,令牌正面刻着 “南阳卫指挥使司” 字样,背面是赵安的私印,确是真品。他松了口气,将令牌递回:“是我多虑了,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周冲,是南阳卫的总旗。” 高大汉子收起令牌,“赵大人吩咐,让我等护送诸位至青泥镇,那里有我们备好的车马,可更快前往湖广。”

众人虽仍有疑虑,但有令牌为证,且眼下确实需要帮手,便不再多问。周冲带着手下融入队伍,一行人继续前行。张睿留意到周冲的手下虽穿着边军服饰,却个个面色沉郁,且腰间弯刀样式与东厂番子所用极为相似,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行至三更时分,前方终于出现青泥镇的轮廓。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唯有镇口一家客栈还亮着灯。周冲指着客栈道:“那里便是落脚点,赵大人已安排好房间和干粮,诸位可在此歇息片刻,天亮后再赶路。”

伍文定点头,率先走向客栈。刚到门口,客栈门帘忽然掀开,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面带笑容:“伍兄一路辛苦,赵大人已等候多时。”

张睿心中一震,这男子竟是之前在风穴寺附近见过的东厂番子!他刚要出声提醒,却见周冲突然拔刀,对准伍文定后背:“伍兄,对不住了!”

“小心!” 张睿大喊一声,同时扑向伍文定。伍文定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周冲的刀,反手抽出腰间佩刀,与周冲缠斗在一起。客栈内的番子也纷纷拔刀冲出,与边军骑士和雷济的护卫混战起来。

朱寿被纪师太护在身后,小脸煞白却紧咬嘴唇,没有哭闹。张睿拔出匕首,迎上一名番子,他虽不通武艺,却凭借现代的格斗技巧,巧妙避开对方的刀锋,找准机会将匕首刺入对方手臂。

在那一片混乱不堪、喊杀声震天的混战之中,尘土飞扬,刀光剑影交错闪烁。周冲满脸狰狞,双目圆睁,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喊:“拿下那个小孩,刘公公重重有赏!”那声音仿佛带着穿透硝烟的力量,在战场上空回荡。听到这命令,几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番子顿时精神一振,他们猛地发力,挣脱了周围紧紧纠缠的对手,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朱寿迅猛地扑了过去。

而此时,纪师太身姿挺拔,稳稳地站在那里,手中紧握着那柄戒刀。她的眼神冷静而坚定,没有丝毫慌乱。尽管戒刀相较于敌人的长兵器显得短了一些,但在她手中却发挥出了惊人的威力。只见她身形闪动,每一次挥刀都恰到好处,角度精准无比,刀锋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番子们刚想靠近,就被她凌厉的刀法逼得节节后退,根本无法逾越半步。

伍文定与周冲缠斗数十回合,渐渐占据上风。他深知周冲武艺不弱,若不速战速决,待东厂援兵赶到,众人必陷险境。于是他故意卖个破绽,引诱周冲进攻,随后侧身避开,手中佩刀顺势劈向周冲手腕。周冲惨叫一声,弯刀落地,手腕鲜血直流。

“还不束手就擒!” 伍文定用刀指着周冲,怒喝道。

周冲却突然冷笑:“伍兄以为,仅凭这点人手就能困住我们?赵大人早已被刘公公控制,今日你们踏入青泥镇,便是自投罗网!”

话音刚落,镇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显然是东厂援兵到了。伍文定脸色一变:“不好,我们中计了!快撤!”

众人且战且退,向镇外突围。周冲趁机捡起弯刀,再次扑向伍文定。张睿见状,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狠狠砸向周冲后背。周冲吃痛,动作一滞,伍文定趁机挥刀,将其砍倒在地。

“快走!” 伍文定拉起张睿,向镇外跑去。众人紧随其后,边军骑士断后,与追来的番子展开激烈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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