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禅院暗藏机锋(1/2)
张睿紧紧地握着那个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斋饭食盒,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想要从这有限的温暖中汲取一丝力量。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匆匆地穿过禅院那蜿蜒曲折的小径。脚下的青石板路略显斑驳,每一块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可他却无暇顾及这些。
古槐树高大挺拔,粗壮的枝干向四面八方伸展着。此时,微风轻轻拂过,那茂密的树叶便相互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好似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古老的秘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如同金色的丝线般洒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斑。这本该是一幅静谧祥和的画面,然而,在这美好的表象之下,张睿心底的不安却如潮水般愈发浓烈。
就在不久前,小和尚不经意间说出的那句“京城来的客人”,就像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扎进了他的心头。他深知,冯植的人既然已经一路追到了汝州,那么绝不会放过风穴寺这个极有可能的藏匿点。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奇怪的是,如果那些真的是东厂番子,以了尘大师的智慧和果敢,为何不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呢?反倒还要特意提醒自己加以防备?这其中的种种疑团,让他越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先到雷济的厢房外,轻轻叩了叩木门。里面很快传来雷济沉稳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时,雷济正擦拭着腰间的环首刀,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见张睿神色凝重,他停下动作:“出了何事?”
张睿缓缓地将那精致的食盒轻放在略显斑驳的木桌上,动作轻柔却透着几分谨慎。他微微倾身向前,刻意压低了自己原本洪亮的嗓音,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一字一顿、仔仔细细地把小和尚方才所说的话语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雷济听闻此言后,原本舒展的眉头骤然间紧紧拧成了一个深锁的疙瘩,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警觉与疑惑。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腰间佩戴的长刀柄上,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来回摩挲着那冰冷而坚硬的金属质感,似是在借由这细微的动作来平复内心泛起的波澜:“京城来的客人?若他们当真隶属于冯植麾下之人,以了尘大师向来洞察秋毫的智慧和果决行事的风格,断不该仅仅只是叮嘱我们‘小心’二字。这其中必定暗藏玄机,另有不为人知的门道。”
稍稍沉吟了片刻,雷济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当机立断地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前往纪师太所在之处。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必须我们三人共同商议,方能做出最为周全的应对之策。”
两人刚走到纪师太厢房门口,便见门帘微动,纪师太已迎了出来,神色同样严肃:“你们来得正好,贫尼刚从了尘大师处回来。”
“师太见过了尘大师?” 张睿和雷济异口同声问道。
纪师太点头,引两人进房落座:“方才贫尼去拜谢大师收留,无意间提起沿途遭遇东厂追查,大师便隐晦提及,今日午后确有位‘京城贵客’要来寺中,说是早年相识的故人之子,如今在朝中任职。”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斟酌,“大师虽未明说此人身份,却特意提醒贫尼,此人‘立场微妙’,让我们莫要轻易暴露行迹。”
“立场微妙?” 雷济眉头皱得更紧,“是偏向刘瑾,还是中立,或是… 暗助清流?”
“大师没说透。” 纪师太摇头,“但他透露,此人此次前来,名义上是为亡父还愿,实则或许另有目的。大师已安排我们待在后院禅房,避开前殿访客,待客人走后再做计较。”
张睿手指敲击着桌面,忽然想起一段被忽略的历史细节 —— 正德二年,刘瑾为巩固权势,大肆安插亲信,却也有不少官员表面依附,暗中与清流往来,形成 “两面派” 势力。这京城来客,会不会就是这类人?若真是如此,风穴寺今日怕是要上演一场 “隔墙有耳” 的戏码。
“不管此人是何立场,我们都得做好两手准备。” 张睿沉声道,“一方面按了尘大师的安排,躲在后院不露面,避免节外生枝;另一方面,雷兄得派几个心腹盯着前殿动静,若有异常,也好及时应对。”
雷济点头:“我这就去安排。后院通往山后的小路我已查探过,若真有变故,可从那里撤离。”
三人商议妥当,各自行动。张睿回到厢房,却没心思用斋饭。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棵千年古槐,思绪不由自主飘向京城 —— 此时的正德皇帝,怕是还在豹房玩乐,对刘瑾的专权一无所知;杨廷和等清流官员,正被刘瑾处处打压,处境艰难;而他们护着的朱寿,作为先帝血脉,一旦身份暴露,必然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正思忖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和尚低低的提醒:“施主,客人已到前殿,了尘大师请诸位莫要随意走动。”
张睿应了一声,悄悄走到门缝处向外张望。只见几个身着青衫的随从在前引路,簇拥着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走向前殿。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白净,腰间佩着金鱼袋,一看便知是五品以上的京官。他走路时身姿挺拔,却时不时左右打量,眼神中透着几分警惕,不似寻常上香客那般从容。
“这官服样式… 像是吏部的人。” 张睿心中一动。明代吏部官员常穿绯色官袍,且金鱼袋是五品以上官员的象征。若此人真是吏部官员,在刘瑾把持朝政的当下,吏部几乎被刘瑾亲信掌控,他为何会突然来风穴寺 “还愿”?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殿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声,虽隔着院墙听不真切,却能隐约听到 “刘瑾”“先帝”“龙场” 等字眼。张睿心中一紧,连忙快步走向纪师太的厢房。
“师太,前殿有动静!” 张睿推门而入时,纪师太也正神色凝重地站在窗边,“好像提到了刘瑾和龙场!”
纪师太脸色微变:“龙场?难道此人是冲着王大人来的?”
两人正欲派人去通知雷济,却见雷济的贴身护卫匆匆跑来,压低声音道:“头儿让我来报,前殿那客人正在向了尘大师打听龙场的情况,还问起最近是否有陌生人来寺中!”
“果然是冲我们来的!” 张睿心头一沉,“雷兄怎么说?”
“头儿已让兄弟们做好准备,若此人敢闯后院,便先下手为强!” 护卫沉声道。
纪师太却摇了摇头:“不可。此处是风穴寺,若在寺中动手,必然会连累了尘大师。而且此人身份不明,若真是吏部官员,杀了他只会引来更多官军追查。”
就在这时,前殿的争执声忽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了尘大师温和却坚定的声音:“施主,出家人不问世事,龙场之事贫尼不知,寺中近来也只有几位上香客,并无陌生人。施主若诚心还愿,贫尼自会为施主祈福;若施主另有他意,还请回吧。”
随后,便听到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带着随从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张睿松了口气,正欲出门查看,却见了尘大师的贴身弟子匆匆走来,对三人道:“家师请三位施主前殿一叙。”
三人对视一眼,虽有疑虑,却还是跟着小和尚走向前殿。此时前殿已空无一人,只有了尘大师站在佛像前,手中捻着佛珠,神色平静。
“大师,那客人…” 纪师太率先开口问道。
了尘大师转过身,叹了口气:“此人姓林,名文渊,现任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是刘瑾的亲信之一。”
“刘瑾的亲信?!” 张睿和雷济皆是一惊。文选清吏司郎中掌管官员选授,是吏部要职,竟被刘瑾亲信把持,可见刘瑾权势之盛。
“他今日前来,名为还愿,实则是奉刘瑾之命,追查王大人的下落。” 了尘大师继续道,“他方才旁敲侧击,问起寺中是否有陌生人,还提到‘龙场方向有可疑之人’,显然是收到了风声,怀疑诸位与王大人有关。”
“那大师为何不直接揭穿他?” 雷济疑惑道。
了尘大师苦笑一声:“此人虽为刘瑾亲信,却与先父有旧。先父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虽依附刘瑾,却也不敢公然与贫尼撕破脸。而且… 他方才言语间,似有隐晦提醒,说‘京城局势复杂,刘瑾已派人严查南下之人,诸位若往湖广去,需绕开襄阳’。”
张睿心中一动:“大师的意思是,此人虽是刘瑾亲信,却暗中想帮我们?”
“不好说。” 了尘大师摇头,“官场之人,心思难测。他或许是念及旧情,或许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或许是另有所图。但无论如何,他的提醒倒是有用 —— 襄阳如今已被刘瑾的人控制,诸位若走襄阳,必遭埋伏。”
纪师太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们只能改道,从南阳走邓州,再入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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