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袍同泽(1/2)

箭雨如蝗,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在垂拱殿内织成一张死亡的罗网。赵泓将臻多宝牢牢护在身后,凤嘴刀舞成一团银光,格开一支又一支夺命的弩箭。金属碰撞之声清脆刺耳,火星四溅,在昏暗的殿内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弧。

然而叛军人数众多,箭矢密集如暴雨倾盆,纵使他武艺高强,也难以完全抵挡这铺天盖地的攻势。赵泓的呼吸渐渐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与飞溅的血沫混在一起。

“噗”的一声闷响,又一支弩箭射中赵泓的左臂。箭矢穿透臂甲,深入肌肉。他闷哼一声,手臂不由自主地一颤,却依然紧握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赵兄!”臻多宝在他身后惊呼,声音中满是痛楚与担忧。他想要上前查看伤势,却被赵泓用未受伤的右臂猛地挡回。

“无妨!”赵泓咬牙,反手将箭杆折断,只留箭簇埋在肉中,“跟紧我!不要分心!”

鲜血从他的伤口汩汩涌出,顺着臂膀流淌,渐渐浸透了最外层的锁子甲。那是殿前司指挥使的制式铠甲,由千百个精铁环相扣而成,本应刀枪难入,此刻却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血珠顺着铁环的缝隙滴落,在青石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花。

他们边战边退,向着偏殿方向移动。赵泓的步履依然稳健,但臻多宝能感觉到,他每一次挥刀格挡时,身体的震动都比之前更加剧烈。那是一种强忍剧痛的颤抖,是体力濒临极限的征兆。

又一波箭雨袭来,赵泓挥刀急挡,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然而终究有一支箭矢穿过刀网的缝隙,以刁钻的角度射中他的右腿。这一箭力道极大,直接穿透了腿甲,深可见骨。

赵泓踉跄一下,单膝跪地,凤嘴刀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鲜血迅速从腿甲的破口涌出,将战袍下摆染成深色。

“赵兄!”臻多宝急忙上前搀扶,触手处一片湿热黏腻。他低头看去,只见赵泓腿上的鲜血已经浸透了战袍的第二层——那是细棉制成的内衬,本为吸汗保暖,此刻却成了饱饮鲜血的海绵,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

“快走!”赵泓咬牙站起,额上青筋暴起,一把将臻多宝推向身后,“不要管我!他们的目标是你!”

“我岂能丢下你独自逃命?”臻多宝倔强地摇头,执意搀扶着他继续后退。他的手触碰到赵泓背后的衣物,那里也已是一片湿热。不知是汗水,还是鲜血。

叛军的攻势越发猛烈,周谨在后方大声指挥,声音因兴奋而尖利:“放箭!不要让他们跑了!取赵泓首级者,赏千金!”

赵泓强忍剧痛,再次挥刀护住臻多宝。他的动作已不如先前灵活,刀光也不如先前凌厉,但每一刀依然精准地格开射向臻多宝的箭矢。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凤嘴刀,此刻仿佛有了生命,在他手中化作守护的屏障。

臻多宝被他护在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热粘稠的液体正一层层渗透三层战袍。最外层的锁子甲已被鲜血浸透,铁环间满是凝结的血块;中间的战袍也逐渐染红,沉重的布料摩擦着伤口;甚至连最内层的亵衣也感受到了那令人心悸的湿热,仿佛死亡正透过层层防护,一点点逼近。

而赵泓因忍痛而绷紧的肌肉,更是如同铁石般坚硬。每一次箭矢击中他的身体,臻多宝都能感受到那剧烈的震动,仿佛那箭是射在自己心上。他能听见赵泓压抑的喘息,能看见他额角滚落的汗珠,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放下我,你自己走!”臻多宝嘶声道,眼中已满是泪水,“你这样会死的!不值得!”

赵泓却恍若未闻,依然死死护着他,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说过,会护你周全。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的承诺,是刀山火海也不能动摇的信念。

终于,他们退到了一处殿柱后,暂时有了喘息之机。赵泓靠在柱子上,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箭伤多达五处,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勉强支撑着身体,但臻多宝能感觉到,他的重量正越来越多地倚靠在自己身上。

臻多宝急忙撕下自己的衣襟,想要为他包扎,却被赵泓拦住。

“没时间了。”赵泓摇头,目光扫视着四周,警惕如困兽,“他们很快就会包围过来。听着,多宝,待会我冲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趁机从侧门逃走...”

“不行!”臻多宝断然拒绝,“要死一起死,我臻多宝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赵泓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活着,才能揭发周谨的罪行,才能还天下一个公道。这是我作为殿前司指挥使最后的职责。”

臻多宝还要再争,但叛军已经从四面围了上来。周谨站在人群后方,冷笑着看着他们,如同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赵指挥使,臻御史,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束手就擒吧,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赵泓冷笑,强撑着站直身体,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周谨,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掩盖你的罪行吗?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天下人不会放过你!”

“罪行?”周谨大笑,声音在殿内回荡,“成王败寇,何来罪行之说?今日之后,史书将由我来书写!你们这些不识时务的蠢材,只会成为史书上的叛逆!”

叛军步步紧逼,刀剑反射着森冷的光。赵泓和臻多宝被逼得不断后退,最终退到了大殿的一角,背靠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赵泓将臻多宝拉到身后,自己则横刀而立,以身为壁。他的背影在臻多宝眼中显得如此高大,仿佛能挡住千军万马,却又如此脆弱,每一处伤口都在诉说着生命的流逝。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泊,那暗红的颜色刺痛了臻多宝的眼睛。

“赵兄...”臻多宝的声音哽咽,他的手无力地搭在赵泓未受伤的肩头,指尖感受到他脉搏的剧烈跳动。那急促的节奏,是生命在强弩之末的挣扎。

赵泓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有决绝,有不舍,更有深深的担忧:“多宝,我若倒下,你便...”

话未说完,但臻多宝已然明白。那是要他趁机自尽,免遭叛军羞辱。文臣死节,武臣死战,这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不!”臻多宝坚决摇头,握住赵泓的手,“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赵泓还想再说什么,叛军已经发起了最后的进攻。数十名叛军一拥而上,刀剑齐出,寒光凛冽。

赵泓大喝一声,声如惊雷,凤嘴刀化作一道银虹,迎向敌人。纵然身受重伤,他的刀法依然凌厉无比,刀锋过处,血肉横飞。转眼间就有三名叛军倒在他的刀下,惨叫声在殿内回荡。

但叛军人数太多,如潮水般涌来,他一人难以抵挡。很快,又有几把刀剑砍在他的身上,鲜血飞溅,染红了墙壁。一道刀伤划过他的脸颊,鲜血顺着下颌滴落,但他恍若未觉,依然奋力挥刀。

“赵兄!”臻多宝惊呼,想要上前相助,却被赵泓厉声喝止:“别过来!保护好自己!”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直取臻多宝咽喉。赵泓眼疾手快,猛地转身,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

“呃...”箭矢射中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凤嘴刀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赵兄!”臻多宝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前扶住他。

赵泓靠在他身上,气息微弱,声音几乎难以辨认:“多宝...对不住...我终究...没能护你周全...”

臻多宝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不,你做得够多了...够多了...是我连累了你...”

叛军见赵泓重伤,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围了上来,刀剑指向二人。周谨得意地大笑,声音中满是猖狂:“给我拿下!我要活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如春雷炸响。

“殿前司救驾!逆贼受死!”

赵泓的副将率领援兵终于赶到,铁甲铿锵,刀光如雪,瞬间与叛军战成一团。殿内顿时陷入混战,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周谨见状大惊,面色骤变:“怎么可能?韩德不是已经...”

“韩德已经伏诛!”副将大喝,手中长刀挥过,一名叛军应声倒地,“周谨,你的阴谋已经败露,还不束手就擒!”

局势瞬间逆转,叛军被援兵团团包围,很快就被剿灭大半。周谨见大势已去,面色灰败,想要逃跑,却被副将一刀砍翻在地,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

臻多宝顾不上其他,急忙查看赵泓的伤势。只见赵泓已经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身上的伤口依然在流血,将臻多宝的衣袖也染得通红。

“太医!快传太医!”臻多宝嘶声大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副将急忙命人去请太医,自己则带人清理残敌,护卫皇帝和太后移驾安全之处。

臻多宝将赵泓平放在地,撕下自己的衣袖为他包扎伤口。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眼泪不停地落下,混合着鲜血,在赵泓苍白的脸上划出淡淡的粉痕。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每一处伤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赵兄,坚持住...太医马上就来了...”他轻声呼唤,声音哽咽,“你答应过要陪我去江南的,你不能食言...”

赵泓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臻多宝握着他冰冷的手,心中充满了无力和自责。若不是为了他,赵泓何至于此?这个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将军,本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却因为保护他而落得如此下场。

太医匆匆赶来,看到赵泓满身的伤势,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急忙为赵泓诊脉,面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样?”臻多宝急切地问,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太医摇头,语气沉重:“伤势太重,失血过多...五脏皆有损伤...能否救回,全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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