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雪夜密札(2/2)
走水?污损?臻多宝与赵泓心中同时一凛。太巧了。
就在这时,赵泓的目光定格在靠墙的一个多宝阁上。阁上摆着几件寻常瓷器,但其中一件定窑白瓷梅瓶的摆放位置,似乎有些突兀,与周围物品的间距略显局促。
他走过去,看似随意地拿起旁边一个花瓶打量,手肘“不小心”撞了一下那个梅瓶。
“哐当!”梅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哎呀!”管家惊呼。
几乎在梅瓶碎裂的同时,赵泓的脚看似无意地在地上一块略松的地砖上重重一踩。
“咔哒”一声轻响,多宝阁旁的书架竟缓缓向旁移开半尺,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陈年灰尘与纸张混合的气味弥漫出来。
“这……这是……”管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床上的“张宏”也猛地睁开了眼睛,哪还有半分病态,眼中全是惊骇。
赵泓不等他反应,一把将臻多宝拉到身后,自己当先一步,警惕地挡在密室入口前。
“看来,张副使的病,别有洞天。”臻多宝的声音冷了下来,从赵泓身后走出,袖中的手已然握住了那枚银盒。
四
密室里空间不大,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摞摞码放整齐的书信和几本账册。
赵泓抓起一本账册翻看,越看脸色越沉。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与北方敌国走私军械的铁器、弓弩数量,以及经手人和分成,时间赫然就在“烛龙”伏法之后!张宏,竟是这条新线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那些书信,笔迹各异,显然来自不同的人,但其内容,无不指向一个仍在朝中潜伏极深的网络。
“好一个‘病中静养’!”赵泓怒极反笑,将账册摔在桌上。
那个假扮张宏的人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小心!”赵泓反应极快,猛地扑向臻多宝,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向后急退。
“咻咻咻!”数支淬了毒的短弩从密室顶部射出,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弩箭尾部兀自颤动不已。
是毁灭证据的机关!
烟尘弥漫中,臻多宝被赵泓牢牢箍在怀中,脸颊紧贴着他冰冷坚硬的铁甲,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混合着风雪、皮革和淡淡汗水的独特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竟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荒谬地涌上心头。
上一次在金明池偏殿,是他救他。这一次,换他护他。
赵泓确认没有后续机关,才松开手臂,低头查看怀中人:“没事吧?”
臻多宝微微摇头,从他怀中退出一步,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耳根的热意却久久未散。他走到那瘫软的死士面前,蹲下身,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冰雪:“谁指使你的?真正的张宏在哪里?”
那死士眼中闪过决绝,猛地一咬牙。
臻多宝动作更快,并指如风,精准地卸了他的下巴,随即金针一闪,刺入其穴道,让他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想死?没那么容易。”臻多宝站起身,对赵泓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封锁张府,将这些证据呈报官家。”
赵泓点头,看向臻多宝的眼神,多了几分激赏与……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明晰的悸动。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玉器,可在关键时刻,其冷静、果决与狠辣,丝毫不逊于任何久经沙场的战士。
五
雪下得更大了。
处理完张府的后续,将人犯与证据移交皇城司,已是深夜。
赵泓坚持送臻多宝回宫。两人并肩走在覆雪的御街上,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亲兵远远跟在后面。
风雪弥漫,世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
“下次,”赵泓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再遇到这种‘探病’的差事,记得提前告诉我。”
臻多宝侧头看他,雪光映照下,赵泓的侧脸线条冷硬如石刻。
“赵都虞候是以什么身份,要求我提前告知?”臻多宝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雪吹散。
赵泓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又瞬间被他眼中的热度融化。
“以在金明池替你喝下毒酒的人的身份,”他盯着臻多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以在张府密室把你护在怀里的人的身份。”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几乎要将这漫天风雪都点燃。
臻多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被赵泓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定住了。
“你的命,”赵泓重复着那夜在池边的话,声音低沉而沙哑,“和我的一样,都得好好留着。”
这一次,他没有说“下次若再试毒”,而是直接宣告了他的守护。
臻多宝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手,轻轻拂去赵泓肩甲上积聚的雪花。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亲昵。
“好。”他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落在赵泓耳中,却重逾千斤。它代表着应允,代表着交付,代表着从此以后,风雨同舟。
雪,无声地落着,覆盖了汴京的繁华与肮脏,也仿佛要覆盖住这条御街上,两个身影之间,那不足为外人道的、悄然滋生的羁绊。
长夜依旧,风雪未停。
但有些人,已经找到了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