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10月4日 星期五 晴 高原序曲(2/2)

权衡片刻,我做出了决定。与其让一个不明底细的人在暗处尾随或自行其是,不如放在眼皮底下。

“同行可以,”我看着沈星河,语气严肃,“但必须约法三章:第一,一切行动听我和库尔班向导的指挥;第二,不得擅自离队或进行任何未经允许的调查;第三,看到、听到任何异常情况,必须立即报告。如果做不到,现在就可以回头。”

沈星河眼睛一亮,立刻拍胸脯保证:“没问题!绝对服从指挥!谢领队放心!”

夜色迅速降临。我们在道班房内简单扎营,生起炉子烧水,就着馕和肉干吃了顿简单的晚餐。库尔班大叔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在默默检查牦牛驮着的物资和我们的装备。沈星河则显得很活跃,不断找话题聊,从帕米尔的地质形成讲到丝绸之路的变迁,又提到一些当地少数民族关于山灵和“沉默之石”的传说,知识渊博得不像个普通地质学家。

“沈博士对这里的民俗传说也很了解?”宥乔状似无意地问。

“啊,这个……做野外调查嘛,总得跟当地人打交道,听多了就记下一些。”沈星河推了推眼镜,笑道,“有些传说挺有意思的,比如西麓深处有些山谷,牧民们叫‘哑巴沟’,说进去后人会变得不想说话,甚至忘记怎么说话,还有人说在沟里看到过‘会走路的石头’……当然,多半是缺氧或者心理作用产生的幻觉。”

“会走路的石头?”李杞挑眉。

“是啊,挺荒诞的吧。”沈星河摇摇头,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夜里,我和李杞轮流守夜。高原的夜空低垂,星河浩瀚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但同时也带来一种无垠的冰冷和孤寂感。风声在山谷间呼啸,如同古老的叹息。

第二天天未亮,我们便拔营出发,跟着库尔班大叔和牦牛,离开公路,踏入真正的荒野。脚下是松软的砾石和冻土,远处层层叠叠的荒山雪岭在晨光中显出冰冷的轮廓。空气稀薄而清新,每走一步都需要调整呼吸。

沈星河果然体力不错,背着大包走在队伍中段,不时拿出各种仪器记录数据,但确实遵守约定,没有擅自行动。

路程比预想的更难走。没有明显的路径,全靠库尔班大叔的经验辨认方向。海拔不断攀升,气温越来越低,寒风如刀。宥乔的呼吸越来越重,脸色也有些发青,但她咬着牙坚持,偶尔会握住那枚耳坠,闭目调整片刻。胡瑶则如履平地,她似乎很适应这种环境,偶尔会蹲下触摸地面或岩石,若有所思。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片背风的岩壁下休息。库尔班大叔指着西南方向一片被云雾笼罩的、锯齿状的山脊说:“那边,就是‘哑巴沟’的方向。再往前走一天,就能看到入口。沟很深,里面情况,说不清。我最多带你们到沟口。”

沈星河闻言,立刻拿出地图和仪器比对,兴奋中带着紧张:“对!就是那里!地质图上显示那里有一条很深的断裂带,可能通往……呃,我是说,可能有重要的地质剖面!”

我们休息了半小时,继续前进。下午,天气转阴,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开始飘起细碎的冰晶。能见度下降,寒风更加刺骨。

就在我们艰难地翻越一道积雪的山脊时,走在前方的库尔班大叔忽然停住,举起手示意警戒。他侧耳倾听,脸色凝重。

“有声音。”他低声道。

我们立刻停下,凝神细听。除了风声和冰晶打在衣服上的沙沙声,确实有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钻进脑子里的……嗡鸣声。不是耳朵听到的,更像是某种低频振动引起的颅内共鸣。

与此同时,李杞手中的多功能探测器屏幕开始剧烈跳动,磁场读数乱成一团。宥乔猛地按住太阳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是……是很多声音……挤在一起……又像是一个声音……在重复破碎的词语……”她断断续续地说,额头上渗出冷汗,“‘门’……‘错位’……‘偿还’……听不清……”

胡瑶迅速站到宥乔身边,一手按在她背上,渡过去一丝温和的灵力帮她稳定心神,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不是攻击,是残留的‘印记’……大量混乱的意识碎片,被禁锢在这片区域的地磁异常点里,形成了‘回响’。我们可能……已经接近某个‘规则湍流’的边缘了。”

沈星河的脸色也变了,他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手中的次声波记录仪,屏幕上显示出一片狂暴的波形。“这……这能量级……不正常!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地质或大气现象!”

库尔班大叔沉默地看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谷,缓缓道:“‘哑巴沟’的‘哑巴’……不是因为不说话。是因为……听到了太多说不出来的东西。”

他转过头,看向我们,眼神复杂:“还要往前走吗?”

我看向宥乔。她深吸了几口气,在胡瑶的帮助下平复了一些,对我点了点头,眼神虽然仍有痛楚,却异常坚定。

“走。”我看向库尔班大叔,“带我们去沟口。”

冰晶更密了,风中的嗡鸣时强时弱,如同无数亡魂在耳边呓语。

帕米尔高原,用它最古老而冷酷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第一道“裂隙”。

而真正的“哑巴沟”,还在前方迷雾深处,沉默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