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年快乐（1/2）

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五点。律帝医院的心脏外科办公室里，许兴文正在整理最后一批病历。窗外，首尔的天空已经染上暮色，远处依稀能听见零星的烟花声——虽然正式的跨年烟花要等到午夜，但迫不及待的人们已经开始庆祝。

门被敲响，李翊晙探头进来：“还没走？今天可是除夕。”

许兴文头也不抬：“马上。还有几个病程记录要写完。”

李翊晙走进来，靠在桌边：“今年又是你值班最多吧？我看了排班表，整个十二月你值了八个夜班。”

“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许兴文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合上文件夹，“医院管饭，还有加班费，挺好的。”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李翊晙听出了其中的落寞。他认识许兴文二十年，知道每个新年、每个中秋、每个本该团聚的节日，许兴文都会主动申请值班。不是因为他多么热爱工作，而是因为他不知道除了医院，还能去哪里。

“跟我回家吧。”李翊晙说，“宇宙从早上就开始念叨，说‘许叔叔一个人过年太可怜了，要把他抓来我们家’。她还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辣炒年糕——虽然是她指导，我动手。”

许兴文笑了：“宇宙真是个小天使。不过算了，你和宇宙难得能完整地在一起过个年，我就不打扰了。”

“这叫什么打扰？”李翊晙皱眉，“你一个人在医院吃盒饭才叫可怜。”

“我真没事。”许兴文站起来，拍拍李翊晙的肩膀，“而且我答应了今晚替金俊完值前半夜，他要去和翊纯吃饭——第一次正式见女方家长，紧张得要死，昨天还来找我练习怎么说话。”

李翊晙这才想起来：“对了，俊完那小子终于要见家长了？他居然没告诉我！”

“他说等你知道了，全医院都会知道，所以让我保密。”许兴文眨眨眼，“现在你知道了，可以开始传播了。”

两人都笑了。笑完，李翊晙看着许兴文，认真地说：“兴文，你真的不用总是一个人扛着。我们都在，你知道的。”

“我知道。”许兴文点头，“所以才更不想打扰你们。快回去吧，宇宙该等急了。明天我轮休，下午过去找你们玩。”

李翊晙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那说好了，明天下午。我会让宇宙准备好棋盘游戏，她说这次一定要在‘医生大富翁’里赢过你。”

“放马过来。”许兴文笑了。

送走李翊晙，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许兴文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陆续离开医院回家过节的人们。医生、护士、患者家属，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归家的急切。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家庭群聊——那个他很少说话，但也没有退出的群。父亲许载宪发了一张照片：家里装饰得很喜庆的客厅，桌上摆满了食物。母亲坐在沙发上，腹部已经明显隆起，手里织着小小的毛衣。裴珠泫站在圣诞树旁，比着剪刀手。

父亲配文：【新年快乐。希望明年全家能一起过年。】

许兴文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他知道父亲在努力，母亲在努力，连裴珠泫也在努力。但有些裂缝，不是几句问候、几张照片就能填补的。至少现在，他还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回到那个家，坐在那张餐桌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手机又震动，这次是裴珠泫私聊：【哥，妈妈织的毛衣是给宝宝的，但她偷偷告诉我，也给你织了一条围巾，放在你以前的房间里。新年快乐。】

许兴文盯着这条消息，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他回复：【谢谢。你也新年快乐。打歌舞台我看了，很棒。】

几乎是秒回：【真的？哥你看了？哪一场？我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许兴文笑了，这丫头还是这么认真：【上周的音乐中心。都很好，就是中间有个走位，你差点和涩琪撞到。】

【啊！那个！哥你眼睛也太尖了！我们后来练习了十遍！】

兄妹俩就这样聊了一会儿，关于工作，关于音乐，关于琐碎的日常。没有提及父亲，没有提及复杂的家庭关系，只是普通的兄妹对话。

结束时，裴珠泫说：【哥，新年不要一个人过。去找允儿欧尼吧，她说今天没有行程。】

许兴文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邀请了欧尼来家里过年，但她拒绝了，说“有约了”。我猜是和你。】

许兴文看着这句话，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林允儿拒绝了去他家的邀请，说有约了。但约的是谁？真的是他吗？她没跟他说啊。

他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医院食堂应该还有饭，虽然肯定是简单的盒饭。他决定先去填饱肚子，然后开始值班。

走廊上很安静，大部分科室都只留了值班人员。经过小儿外科时，他看到安正原还在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安正原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不是医学书，看起来像是神学书籍。

许兴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门。

“请进。”安正原抬头，看到是他，有些意外，“兴文？你怎么还没走？”

“我值班。你呢？今晚不该你值班吧？”

安正原合上书：“嗯，不该。只是……不想太早回家。”

许兴文走进来，看到桌上除了神学书，还有一份已经冷掉的便当。他立刻明白了——安正原还在纠结辞职的事，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

“吃饭了吗？”许兴文问。

“吃了点。”安正原指指便当，“不太饿。”

“走，去食堂，我请客。大过年的，吃冷便当像什么话。”

安正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好吧。”

食堂里果然冷清，只有几个值班的医护人员分散坐着。但出乎意料的是，饭菜比平时丰盛——医院给值班人员准备了特别的新年餐：年糕汤、煎饼、烤肉，甚至还有一小瓶米酒。

“哟，今天待遇不错。”许兴文端着餐盘坐下。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安正原突然说：“我今天去见了院长。”

许兴文抬头：“关于辞职的事？”

“嗯。我说我想延迟决定，申请半年无薪假，去神学院试读。如果半年后我还是觉得那是我的道路，再正式辞职。”安正原的声音很平静，“院长同意了。”

“你母亲呢？”

“还没告诉她。”安正原苦笑，“想等新年过了再说。至少让她过个好年。”

许兴文理解地点头：“需要我们去帮你说话的时候，随时开口。”

“谢谢。”安正原顿了顿，“其实……张冬天去神经外科后，我反而想清楚了一些事。”

“哦？”

“我发现自己不只是习惯了她的存在，更是……依赖她的存在。”安正原说得很慢，像在梳理自己的思绪，“当她不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把太多自己的重量放在了别人身上。作为医生，我依赖她的协助；作为一个人，我依赖她的支持。但这是不公平的。”

许兴文静静听着。

“所以我想，如果我真的要选择一条更艰难的路，我应该先学会自己站立。”安正原喝了一口汤，“而不是拉着别人当拐杖。”

“很清醒的认识。”许兴文说，“但正原，适当的依赖不是软弱。我们都需要彼此支撑，这才是朋友的意义。”

“我知道。”安正原微笑，“只是这次，我想先确定自己能站稳，然后再牵别人的手。”

吃完饭，两人分开。许兴文回到心脏外科，开始夜间查房。病房里比平时安静，但也更显得冷清。几个不能出院的重症患者，家属陪在身边，小小的病房里有种相依为命的温暖。

8床是个七十岁的老爷爷，心脏移植术后恢复期。他的老伴正在给他喂年糕汤，动作小心而温柔。

“许教授，新年还值班啊？”老爷爷看到他，笑着打招呼。

“嗯，今晚我守着你们。”许兴文检查了监护仪数据，“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就是想念孩子们。”老爷爷叹了口气，“不过老太婆在，也一样。”

老奶奶嗔怪地看他一眼：“就会说好听的。”

许兴文看着这对老夫妻，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就是婚姻吧，几十年风风雨雨，到最后病床前的一碗年糕汤。

查完房，已经晚上九点。许兴文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写值班记录。窗外的烟花声越来越密集，远处汉江边的跨年活动应该已经开始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还是医学生的时候，他们五个人——他、李翊晙、金俊完、杨硕亨、蔡颂华——曾经一起去汉江边看过烟花。那天很冷，他们分享了同一壶热茶，蔡颂华还带了手织的围巾分给大家。金俊完当时吐槽：“蔡颂华，你这织工也太差了，漏风。”

蔡颂华淡定回应：“那你还我。”

金俊完立刻把围巾裹紧：“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大家都笑了。那是多么简单的时光。

手机震动，是五人组的群聊。

蔡颂华发了一张照片：她家的阳台，能看到远处的烟花。桌上摆着一人份的年糕汤和小菜。【值班的各位辛苦了，新年快乐。】

杨硕亨：【在家练琴，需要精神支持的可听。（附一段大提琴录音）】

金俊完：【紧张。翊纯爸爸问我心脏内科的就业前景，我讲了二十分钟。她妈妈说太枯燥了。】

李翊晙：【金俊完你完了。宇宙说俊完叔叔好可怜，让我给你发个安慰红包。（附红包）】

许兴文看着这些消息，笑了。他拍了一张办公室窗外的夜景发上去：【心脏外科一切平安，新年快乐。】

很快，大家都回复了。就连平时最沉默的杨硕亨都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十一点，许兴文完成了所有记录。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决定去自动贩卖机买罐咖啡。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地亮着。

就在他走向贩卖机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兴文医生？”

他转身，愣住了。

走廊的灯光下，林允儿站在那里。她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围着红色围巾，头发上戴着一对毛茸茸的鹿角发饰。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袋，脸颊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

“允儿？”许兴文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你怎么……”

“新年快乐！”林允儿走上前，笑容在灯光下格外明亮，“裴珠泫告诉我你今晚值班，我想……值班医生也应该吃上年糕汤。”

她把保温袋递过来：“我自己做的。可能没有妈妈做的好吃，但应该比医院食堂的好。”

许兴文接过保温袋，沉甸甸的，还是温的。他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外面好冷。”林允儿搓了搓手。

“啊，对，进来进来。”许兴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办公室门。

办公室里，林允儿脱下羽绒服，里面是简单的毛衣和牛仔裤。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就是心脏外科教授的办公室啊……比我想象的整洁。”

“都是住院医收拾的。”许兴文老实交代，“我自己收拾的话，三天就找不到东西了。”

林允儿笑了，打开保温袋，从里面拿出好几个保鲜盒：年糕汤、煎饼、泡菜、烤肉，甚至还有一小瓶米酒和两个杯子。

“你这是……把整个厨房搬来了？”许兴文惊讶。

“新年嘛，要丰盛一点。”林允儿布置好，“快吃，不然凉了。”

两人坐在办公室的小茶几旁，开始吃这顿特别的年夜饭。年糕汤的味道确实不错，煎饼也煎得恰到好处。许兴文吃得很香——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用心的家常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