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湟水聚首(2/2)

“范佥事,右翼快崩了!”传令兵的嘶吼被淹没在厮杀声中。

范世忠拔出父亲临走前送给自己的佩刀,带着亲兵队冲过去,刀光闪过,砍倒一个后金兵,他下意识地侧身,一支冷箭擦着肩头飞过,钉在身后的土墙上。

激战三日,明军损失惨重,被迫后撤。范世忠在掩护大军撤退时,右臂被马刀劈中,骨头都露了出来。他咬着牙砍倒最后一个敌人,终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已躺在往山海关撤退的军车上,右臂空荡荡的,伤口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车窗外,是连绵的营帐和伤兵的哀嚎,远处的炮声依旧隆隆。

“世忠,你得回去。”总兵官来看他时,眼圈通红,“朝廷让咱们撤回关内,凭险据守。你这伤……不能再打了。”

范世忠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没能守住临走时给父亲的承诺,甚至没能保住自己的胳膊。

天启七年冬,范世忠被送回宁夏府。范启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和空荡荡的右肩,老泪纵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爹,儿子……回来了。”范世忠攥着父亲的手,指节发白。范启也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咱去西宁,找你叔,找桂荣,一家人,总得在一块儿。”

由几个老兵护送着,父子俩颠簸了一个多月,终于抵达西宁。范桂荣、范承带着全家老小在城门口相迎,看着范世忠空荡荡的袖管和范启佝偻的背,范承一把抱住兄长,哽咽道:“哥,你们可算来了。”

西宁的宅院,因为这父子俩的到来,添了几分人气,也多了几分沉重。范启每日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范桂荣和范承打理生意,范继祖和范庆丰在旁学着应酬,偶尔插句话,眼里满是欣慰;范世忠则在屋里养伤,由妻子悉心照料着,没事就看看闲书,但在听到军号声时他总会望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转过年来的秋天,湟水开始结薄冰时,范启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临终前,他握着范承的手,又指了指祠堂的方向,嘴角带着笑,像是看到了范家祖辈在招手。

那天,范世忠抱着父亲的遗体,哭得撕心裂肺,积压多年的伤痛和愧疚一并爆发,右臂的旧伤突然复发,咳出的血染红了衣襟。范承和范桂荣守在他床边,看着这个曾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汉子日渐衰弱,却无能为力。半个月后,范世忠也跟着去了。

葬礼过后,范承站在祠堂里,看着供桌上范启、范世忠的牌位,又看了看神龛中央的槐木牌,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如泰山。他已年过六十,鬓角的白发比雪还白,可身边的范桂荣正值壮年,范继祖、范庆丰两个后生更是英气勃发,眼里闪着不输祖辈的光。

“桂荣,”范承转过身,声音虽轻却稳,“你大伯和你哥不在了,咱们范家在军中的路子就此也算是断了,但是咱们范家整个家族的担子,咱爷仨还得挑起来。”

范桂荣点头,目光坚定:“爹放心,商路我会拓得更宽,家里的老小我会照看好。”

范继祖和范庆丰也上前一步,齐声说:“爷爷(二爷),您放心,我们会跟着学,绝不给范家丢脸!”

阳光透过祠堂的窗棂,照在槐木牌上,泛着温润的光。湟水的涛声在院外隐约传来,像是在为这新的传承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