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计中计(1/2)
陈县县城的空气,因那两名外来行商若隐若现的探查,以及随后涌起的、指向明确的谣言暗流,而变得愈发粘稠和紧张。一场不见硝烟,却凶险异常的较量,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悄然升级。
客栈那间简陋的客房里,陈默和林迅相对而坐,面色凝重。桌上摊着几张粗饼,一碗寡淡的菜汤早已凉透。
“赵德柱这条地头蛇,反应好快!”林迅压低声音,拳头攥紧,“我们才刚开始打听,他就弄出这么多烟雾弹。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王武罪有应得的,有说金子是契丹军费的,甚至还有说我们两个是王武同党,跑来接头的!再这么下去,咱们别说查案,自身都难保!”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手指蘸着凉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对方这一手“假作真时真亦假”玩得确实漂亮,充分利用了信息不对称和普通民众的恐惧心理。
现在他们再去市井打听,听到的很可能都是赵德柱精心编排过的。
“慌什么。”陈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稳定,“他们放烟雾,恰恰说明他们心虚,害怕我们查到真东西。这反而证明了王武案必有冤情,王武妻儿的死更是他们无法掩盖的罪证!”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他们想让我们迷失在谣言里,我们偏要逆流而上。两条路,双管齐下。”
“第一,外围不能放弃,但要改变策略。不再泛泛打听王武案,而是寻找特定的、可能被他们忽略的‘点’。比如,当初具体是哪些衙役去王家坳抓的人?哪些人参与了……掩埋尸体?”
陈默说到最后,语气带着一丝寒意,“还有,王家坳的里正,或者与王武家交好、可能知道内情的邻居,虽然他们现在不敢说,但如果我们能找到单独接触的机会,许以重利,或许能撬开一道缝。”
林迅点头:“明白。我再去试试,重点找那些看起来日子过得紧巴巴、或许会对银子动心的衙役或者小吏家属,从他们嘴里套话。”
“第二,”陈默的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必须想办法,接触到县衙内部,尤其是大牢!王武是活口,是关键人证!只要能见到他,哪怕只是传递进去一点消息,或者确认他还活着,了解他被刑讯的情况,都是重大突破!”
林迅倒吸一口凉气:“进大牢?那可是龙潭虎穴!赵德柱肯定早有防备!”
“所以不能硬闯,要智取。”陈默沉吟道,“我们可以伪装成送饭的、探监的家属,或者……干脆想办法收买一个狱卒!狱卒地位低,油水少,未必都对张有财和赵德柱死心塌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计划已定,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林迅再次活跃于市井,但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打听,而是有针对性。他通过请酒、小额借贷等方式,结识了一个在县衙马房做杂役的老头,和一个在街面巡夜、嗜赌如命的年轻帮闲。
从他们零碎的、酒后失言的抱怨中,林迅大致摸清了经常去乡下办差、风评较差的几个衙役名字,以及大牢里几个狱卒的粗略情况,比如谁比较好酒,谁家里负担重。
与此同时,陈默通过货栈老板的介绍,接触到了一个专做狱卒生意的“中人”——一个姓王的牙婆,她经常帮狱卒们倒腾些外快,或者给犯人捎带些东西赚取佣金。
陈默假称有个远房亲戚可能关在陈县大牢,想托关系送点吃的进去,并打听一下情况,暗中许以不菲的报酬。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赵德柱的掌控力。
县衙后堂,赵德柱听着眼线们源源不断送来的汇报,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
“李老四在打听刘三、王猛那几个喜欢敲诈勒索的衙役?还跟马房的老孙头、赌鬼张二混在一起?”
“赵老黑去找了王牙婆,想往大牢里递东西?”
“呵呵……”赵德柱轻笑起来,“果然沉不住气了。想从底层撬开口子?想法不错,可惜,找错了地方。”
他立刻做出了部署:
首先,他秘密召见了那几个被林迅打听过的衙役,以及王牙婆。没有斥责,反而是和颜悦色地“提醒”他们,最近有外乡不法之徒可能想混淆视听,破坏县尊老爷的清誉,让他们“谨言慎行”,并暗示,只要听话,自有好处。
同时,他派了更可靠的心腹,暗中监视这些人的动向,尤其是王牙婆。
其次,他加强了大牢的戒备,特别是对王武的看管。将原本的狱卒进行了部分轮换,换上了更忠心、也被他捏着把柄的人。并下令,没有他和张县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王武,送进去的饭食都要经过严格检查。
最后,他决定再给那两个外乡人加点料。
于是,在林迅试图通过那个赌鬼张二,约谈一个名叫刘三的衙役时,意外发生了。刘三倒是来了,但在酒桌上,他不仅矢口否认参与过王武案,反而大倒苦水,说王武如何顽固,证据如何确凿,甚至透露了一个惊天秘密——说在王武家搜出了与契丹往来密信的残片!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县尊吩咐不可外传。
而当陈默通过王牙婆,试图向大牢里传递一点碎银子和一句坚持住的口信时,消息如同石沉大海。王牙婆后来传回话,语气闪烁,只说大牢管得严,暂时办不成,让他们别再找她了。
陈默敏锐地察觉到,王牙婆的态度比之前冷淡和恐惧了许多,显然是被警告过了。
对方的反击迅速而有效,不仅堵住了他们初步尝试的突破口,还抛出了更具迷惑性的证据。
“妈的!这赵德柱真是个难缠的角色!”林迅在客栈里气得直跺脚,“刘三那王八蛋,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有那王牙婆,明显是怕了!”
陈默面色沉静,但眼神愈发深邃:“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已经触碰到他们的痛处了。他们越是严防死守,越是证明大牢和王武是关键。至于密信残片……十有八九是子虚乌有。若真有如此铁证,张有财早就大张旗鼓上报请功了,何必遮遮掩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外围的路好像都被堵死了。”林迅有些气馁。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角一个看似在晒太阳、实则目光不时瞟向客栈方向的闲汉,低声道:“他们在监视我们。赵德柱想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在等我们犯错。”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常规手段不行,那就兵行险着。我们不能被动等待,要主动创造机会。”
陈默的计划大胆而冒险。他决定利用对方的监视,演一场戏。
他让林迅故意在客栈大堂抱怨,说山货生意不好做,本钱快赔光了,打算过两天就去邻县看看有没有别的营生,表现出即将离开的迹象。以此麻痹对手,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同时,陈默开始物色新的、更隐蔽的突破口。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大牢的厨子,老吴。
这是林迅从那个马房老孙头嘴里偶然听来的信息。老吴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负责给狱卒和犯人做饭,家境清贫,有个儿子在城里学手艺,需要钱。
最重要的是,老吴不属于衙役体系,与赵德柱的核心圈子关系较远,可能监管会稍微松一些。
接触老吴需要极其小心。陈默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花重金买通了一个与老吴相熟、且嘴巴相对严实的菜贩,让菜贩以有富商看中老吴手艺,想高价请他私下办一桌席面为由,将老吴约到了城东一家位置偏僻、客人稀少的小酒馆。
陈默没有直接露面,而是在隔壁包间,通过预留的缝隙观察,由林迅扮作富商的随从与老吴接触。
老吴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穿着带油渍的粗布衣服,面对富商随从显得有些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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