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雪地上的一串铜钱(2/2)
苏清栀停下脚步,从腰间布袋里摸出枚信号钱,却没扔。她侧耳听了听,洞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就是这儿了。
她没急着进去,而是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小心地撒在洞口周围。粉末无色无味,遇热会挥发,吸入者会四肢无力——是她改良版的“软筋散”。
做完这些,她才压低声音朝洞里喊:“里面的兄弟,出来谈谈?”
洞里瞬间安静。
几息后,一个嘶哑的声音传出来:“谁?”
“讨债的。”苏清栀说,“你们欠我八千六百两,忘了?”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挣扎。接着是压低了的怒骂:“妖女!你害我们兄弟——”
“害你们?”苏清栀笑了,“火蛊是你们下的,毒是你们喂的,债是你们欠的。我怎么害你们了?”
“少废话!”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那个矮胖的,“有本事进来!”
“没本事。”苏清栀干脆在洞口坐下,“里面黑,我害怕。要不你们出来?我们外面谈。谈得好,说不定给你们打个折。”
洞里没声了。
苏清栀也不急,从怀里摸出个小本本和炭笔,开始算账:“八千六百两,日息一成,今天第一天,利息八百六十两。本息合计九千四百六十两。如果你们现在出来,我可以把零头抹了,算九千四百两。再拖一刻钟,利息再滚一轮,就过万了哦。”
她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传进洞里。
终于,洞里的人忍不住了:“我们没钱!”
“没钱可以打工抵债。”苏清栀合上本本,“比如……告诉我教主在白雾谷的具体计划,说一条抵一百两。说满九十四条,债就清了。”
“你做梦!”
“那就没办法了。”苏清栀站起身,“我只能在这儿等着,等软筋散发作,等你们浑身无力爬出来,然后……”她顿了顿,“把你们卖给矿场。一个人市价五十两,两个一百两。虽然离九千四百两差得远,但蚊子腿也是肉。”
她说得轻描淡写,洞里的人却听得毛骨悚然。
又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苏清栀以为他们要顽抗到底时,洞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那个矮胖的声音颤抖着说:“别……别卖我们……我说……”
“说。”
“教主……教主在白雾谷深处建了血祭坛……需要七个纯阴之体的心头血……已经取了四个……你是第五个……”
“前四个是谁?”
“不……不知道……教主亲自取的……我们只负责外围……”
苏清栀皱眉:“血祭什么时候开始?”
“七情引集齐之后……大概……还有半个月……”
“祭坛具体位置?”
“在暗河尽头……有十二个守卫点……每个点五人……教主在祭坛下的密室里……密室只有一条路……”
这些信息和之前审讯得到的差不多。苏清栀正想再问细节,洞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那个左脸有疤的声音:“老五!你——”
话音戛然而止。
苏清栀脸色一变,顾不上危险,弯腰就往洞里冲。刚冲进去两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黑暗中,她看到两个身影倒在地上,喉咙都被割开,鲜血汩汩往外冒。
而第三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黑衣蒙面人,正站在尸体旁,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短刀。
黑衣人看见苏清栀,二话不说,提刀就刺!
苏清栀后退不及,眼看刀尖就要刺中胸口,腰间忽然一紧——被人往后猛拉!同时一道剑光闪过,“铛”一声震开了短刀。
墨临渊挡在她身前,长剑斜指地面,声音冷得像冰:“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不答,转身就往洞里深处逃。
墨临渊正要追,苏清栀拉住他:“别追!洞里有岔路,容易中埋伏!”
她蹲下身检查那两个护卫。都死了,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显然灭口的人早就潜伏在洞里,等他们说出关键信息后就下手。
“他们刚才说,血祭还有半个月。”苏清栀站起身,“教主已经开始灭口了,说明计划到了关键阶段。”
墨临渊收剑入鞘,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苏清栀从腰间解下那袋信号钱,掂了掂,“债主死了,债就成坏账了。九千四百两呢,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转身往外走:“所以,得去找还能还债的人。”
“比如?”
“比如……”苏清栀在洞口停下,回头看他,“白雾谷里那个,欠了我最多债的人。”
两人走出盗洞时,天阴了下来,开始飘雪。
细碎的雪花落在乱葬岗的枯草上,很快染白了一片。那些上坟的百姓已经散去,天地间只剩下坟包、墓碑、和越来越密的雪。
苏清栀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在她掌心迅速融化,留下一小滴水渍。
“王爷,”她忽然说,“如果我真的死在了白雾谷……”
“你不会死。”墨临渊打断她,“我不同意。”
苏清栀笑了:“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您记得帮我把账本烧了。上面记的债,一笔勾销。但您欠我的钱,得加倍还——就当是烧账本的劳务费。”
墨临渊没笑。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把她掌心的水渍擦掉。
“苏清栀,”他说,“你听着。你欠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还。所以你得活着,活到一百岁,慢慢还。”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也会活着,活到一百零一岁,确保你把债还清。”
苏清栀愣了下,然后笑出了声。
笑声在空旷的乱葬岗里荡开,惊起几只寒鸦。
“成交。”她说,“那咱们就都活久点。你盯着我还债,我盯着你……唔,盯着你别乱花钱。”
雪越下越大。
两人并肩往回走,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深深浅浅,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就像那些还没讨回的债,那些还没算清的账。
但总会有人记得。
总会有人,一笔一笔,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