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解码深渊(2/2)

他取出一叠用防水袋密封的文件,以及几块指甲盖大小、嵌在透明树脂中的黑色芯片。

“这是nc系列的全部实验记录,从nc-01到nc-22。”老刀指着文件,“实验体总计一百七十四人,目前确认存活……只有两人。一个是江迟,nc-1文件。每一页都是冰冷的数字、图表和医学术语,记录着实验体的生理数据、神经反应、药物耐受性、以及……“处置结果”。

大部分标注着“实验终止,样本销毁”。少部分写着“转移至二期项目”,但二期项目的具体内容,文件里没有。

“这些芯片呢?”她问。

“生物芯片的原始设计图纸、制造工艺、以及……后门程序。”老刀拿起一块芯片,对着光,能看见里面极其微小的电路纹路,“每块植入实验体大脑的芯片,都有一个隐藏的远程指令接收模块。理论上,只要知道频率和加密协议,就可以在特定距离内,向芯片发送指令,影响甚至控制宿主的行为和部分生理机能。”

苏念后背发凉。“‘医生’能控制江迟?”

“不一定完全控制,但可以施加强烈影响。比如诱发头痛、幻觉、肌肉痉挛,或者……强制激活某些‘潜能’。”老刀看向设备间方向,压低声音,“江迟昨晚自残手腕,可能无意中破坏了芯片的部分物理连接,暂时阻断了信号。但芯片核心还在他脑子里,只要‘医生’那边调整频率,或者找到更强的发射源,依然可以重新建立连接。”

“能取出来吗?”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极其精密的脑外科手术,而且芯片与他的部分脑组织有生物性融合,强行取出可能导致不可逆的神经损伤,甚至死亡。”老刀顿了顿,“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医生’是否设置了芯片自毁程序。一旦检测到非法移除尝试,可能会……”

“会怎样?”

“释放内置的神经毒素,或者引发强电流烧毁周围脑组织。”老刀声音沉重,“这是军用级的设计思路,目的就是防止‘资产’被敌方获取或反制。”

苏念沉默。雨声敲打着观测塔,像无数细小的锤子,敲在心脏上。

“还有更糟的。”老刀从文件最底层抽出一份泛黄的合同复印件,纸张边缘有烧灼痕迹,“看这个。”

苏念接过。那是一份三方合作协议,签署方分别是:鲲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一家名为“深蓝前沿资本”的投资机构,以及……一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徽标——缠绕的荆棘与星芒,但下方多了一行拉丁文:

“praesidium gica(基因护盾)”

“这是什么组织?”

“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生物医药研究基金会,表面致力于罕见病基因治疗,但实际控制人……查不到。”老刀指着合同条款,“他们向鲲鹏生物提供资金、实验设备和‘特殊样本来源’,换取nc系列实验数据的共享权,以及……对‘成功实验体’的优先处置权。”

“优先处置权?”苏念皱眉。

“合同附件里有一条补充条款:当实验体表现出‘超出预期的稳定性和实用性’时,基因护盾基金有权将其‘转移至更高级别的研究设施,进行深度开发和利用’。”老刀看向苏念,一字一句,“江迟的档案里,有这条批注。签署人:周凛。日期:去年十一月,也就是他‘死亡’报告签发的同一周。”

苏念的手指捏紧了纸张,边缘皱起。

周凛不仅想销毁证据,还想把江迟作为“成功样品”,卖给更隐蔽、更强大的势力。而“死亡报告”,只是为了掩盖转移的烟雾弹。

“但江迟逃了。”她说。

“所以周凛急了。他必须在我们揭露一切前,要么找回江迟完成交易,要么彻底灭口。”老刀收起文件,看向窗外,“而且,我怀疑‘黑潮’的介入,不完全是‘医生’的个人行为。基因护盾基金,可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或者与‘黑潮’这类组织有长期合作。”

雨势渐小,但天色更加阴沉。海面翻滚着铅灰色的浪。

“我们现在的处境是,”老刀总结,“周凛在全城乃至沿海搜捕我们;‘医生’和基因护盾基金想回收或销毁江迟;‘黑潮’的猎人专业且残忍;而江迟的伤和芯片,随时可能让我们暴露或失去他。”

苏念沉默片刻,问:“你有什么计划?”

老刀从防水背包里掏出另一套衣物、假证件、一些现金和药品,还有两把新的手枪和弹匣。

“首先,处理江迟的伤。我带了强效抗生素和手术清创工具,可以暂时控制感染。但必须尽快进行正规手术,取出弹片和坏死组织。”

“手术地点?”

“不能去医院。周凛肯定监控了所有医疗机构。”老刀展开一张手绘的海图,指向东南方一片密集的岛礁群,“这里,叫‘鬼牙礁’,由几十个无人小岛和暗礁组成,地形复杂,海流紊乱,大型船只很难进入。二战时盟军曾在那里设过临时野战医院,遗址可能还在。我们可以去那里,自己动手。”

自己动手。在荒岛上,给江迟做清创手术。

苏念看了一眼设备间里因高烧而意识模糊的江迟,没有犹豫。“需要准备什么?”

“干净的水、照明、消毒环境、以及……”老刀顿了顿,“他必须保持绝对清醒,因为局部麻醉可能影响芯片稳定性,我们只能用少量镇静剂,主要靠他的意志力撑过去。”

苏念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这场雨是绝佳的掩护。冲锋舟有屏蔽涂装,雷达难以发现。我们趁天黑前赶到鬼牙礁,找到合适的地点,今晚就动手。”老刀开始收拾东西,“但苏念,我必须提醒你——手术风险极高。感染已经扩散,清创过程可能引发大出血或神经损伤。而且,在那种环境下,一旦出现并发症……”

“我知道。”苏念打断他,“但不动手术,他死得更快。”

她转身走进设备间,蹲在江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江迟,醒醒。”

江迟费力地睁开眼,瞳孔因高烧而有些涣散。

“我们要转移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但你的伤口必须处理,需要做一个清创手术。”苏念声音平稳,直视他的眼睛,“过程会很疼,而且没有正规麻醉。你愿意吗?”

江迟沉默了几秒,目光从她脸上移向自己溃烂的手腕,又移回来。

“你会……在旁边吗?”他问,声音很轻。

“会。”苏念握住他没受伤的右手,“我保证。”

江迟极轻微地点头。“那就……做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恐惧的哭泣。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孤注一掷的平静。

老刀走进来,检查了一下江迟的状况,然后开始准备注射镇静剂和强心剂。

“我们需要把他弄到船上去。”他说。

苏念点头,架起江迟没受伤的右臂,老刀抬起他的腿。两人合力,将江迟抬出设备间,沿着湿滑的铁梯,一步步挪向下方在浪涛中起伏的冲锋舟。

雨水浇在身上,冰冷刺骨。江迟在颠簸中发出压抑的痛哼,但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失控。

将他安置在冲锋舟后座,用防水布盖好,老刀启动引擎。低沉的马达声被风雨掩盖,冲锋舟划开浑浊的海浪,朝着东南方向那片被暴雨笼罩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礁石群驶去。

苏念坐在江迟身边,一手按住他因疼痛而痉挛的肩膀,另一只手紧握着枪,目光如炬,扫视着后方越来越远的观测塔,以及前方那片未知的、充满危险与希望的黑暗海域。

数据已经到手,真相触目惊心。

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刀锋上的舞蹈。

冲锋舟破浪前行,在天地间风雨的帷幕中,驶向深渊,也驶向黎明前最黑暗的决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