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了哑(1/2)

分手五年后,我拨通他的电话:“最近好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谁?”

后来才知道,他为了救我调香工作室冲进火场,毁了眼睛和声带。

我偷偷去复健中心看他,却撞见他身边有个温婉女孩。

“这是我未婚妻,”他介绍,“婚礼请柬会寄给你。”

那天深夜,我潜入他公寓收集记忆里的气息。

被他按在墙上时,我递出复刻的香水:“你闻,这是不是我们的过去?”

他摩挲着香水瓶突然开口:“晚晚,你的长发剪短了。”

“你记得我?”我声音发颤。

“我眼睛看不见,”他苦笑,“但你的味道刻在我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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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那股近乎窒息的死寂,压得林晚喘不过气。她猛地将脸埋进面前敞开的巨大玻璃罐,里面盛满了干燥的普罗旺斯薰衣草。她大口呼吸,渴望那标志性的、能抚平焦躁的宁静甜香能拯救她此刻濒临崩溃的神经。可今天真是邪门,往日熟悉的馥郁气息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灌进鼻腔的,只有植物尸体彻底脱水后残余的、尘土般的干涩苦涩。她仿佛亲手把整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塞进了一具冰冷的棺材里。

“该死的后调!”她低咒一声,猛地直起身,烦躁地一把扯下挽住长发的素白发圈。浓密如海藻的黑色长发瞬间挣脱束缚,带着微卷的弧度倾泻而下,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和单薄的肩膀。她随手将发圈扔在实验台上,那小小的圆圈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弹跳了几下,滚到一边,像一个被遗弃的句点。

她需要一点活气,一点能证明自己还存在的、不那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她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茫然,最终落在了搁在实验台角落的旧手机上。屏幕在实验室恒定冷白的光线下,幽幽地反射着一点微光。指尖不受控制地划过冰冷的屏幕,解锁,通讯录……那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

“江屿”。

两个字,简简单单,却在她心口盘踞了整整五年,像一枚深埋血肉的锈蚀钉子,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绵长而隐秘的钝痛。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屏幕,在“江屿”名字的位置反复划过,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嚓嚓”声。屏幕上的疏油层被刮出一道道细微却清晰的白色划痕,如同她心底经年累月、无法愈合的伤口。

五年了。距离那个被大雨彻底浇透的夜晚,距离他最后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算了,林晚”,已经过去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时间像一把迟钝的锉刀,没能磨平那些尖锐的棱角,反而让某些东西在遗忘的阴影里发酵得更加庞大、更加不可理喻。她此刻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得发疯,想得骨头缝里都渗出酸涩的渴望,仿佛那是唯一能让她这具行尸走肉重新活过来的解药。

指尖悬停在那个名字上方,微微颤抖。理智在尖叫,警告她这是深渊的边缘。一次,两次……她三次将手指缩回,每一次退缩都像是从滚烫的烙铁上猛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着虚幻的灼痛。就在她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机远远扔开时,实验室的门被突兀地撞开了。

“林老师!您的闪送!”新来的实习生小张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一个文件袋,脸上洋溢着完成任务的轻松笑容。他脚步太快,手肘不小心重重撞在林晚握着手机的手腕上。

“啪嗒”一声轻响。手机脱手,砸在实验台上。林晚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她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亮起,那个她刚刚反复摩挲的名字下方,清晰地显示着——正在呼叫中。

“对不起对不起!林老师!”小张惊慌失措,脸涨得通红。

林晚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一片轰鸣的空白。她只能死死盯着那屏幕,看着那个代表连接的小图标固执地闪烁着,仿佛一个倒计时的炸弹。挂断?她手指僵硬得无法动弹。那微弱而持续的“嘟…嘟…”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就在她几乎要溺毙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时,那声音戛然而止。

接通了。

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像即将溺毙的人终于将头探出水面。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将冰凉的手机紧紧贴在滚烫的耳边。五年积攒的所有思念、所有未曾出口的质问、所有午夜梦回时的委屈与不甘,都堵在喉咙口,灼烧着她的声带。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却只是气流摩擦的嘶哑气音。

“……” 她失语了。像歌词里唱的那样,瞬间失了哑。

短暂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电话两端。然后,那个她曾在无数个梦境里反复描摹、魂牵梦绕的声音,终于从冰冷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只是那声音,与她记忆里那个带着阳光暖意、偶尔夹杂着戏谑调笑的嗓音,判若云泥。

冷硬,粗糙,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器,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喂?”那个声音重复了一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谁?”

谁?这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林晚鼓胀的心脏。五年,她在他这里,已经彻底沦为需要确认身份的“谁”了。酸涩的液体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是…是我。”她终于挤出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林晚。”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那沉默并非空白,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在无声地消化着这个久违又突兀的名字。林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哦。”半晌,那个冰冷粗糙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有事?”

“没…没什么特别的事。”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就是…突然想问问……”她顿了顿,那几个字在舌尖滚了又滚,带着卑微的试探,“你最近…过得好吗?” 问完这句,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为什么当初不愿意留下?这句歌词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却死死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长到林晚以为信号已经中断。

“挺好。”终于,两个字,像两块冰砖砸过来,干脆利落,毫无温度,也彻底堵死了她所有试图延续话题的可能。紧接着,不等她再发出任何音节——

“没事挂了。”

“嘟…嘟…嘟…”

忙音急促而冰冷地响起,宣告着单方面对话的终结。林晚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骤然冰封的雕像。手机依旧贴在耳边,那空洞的忙音还在持续不断地灌入,却再也无法抵达她一片空白的大脑。

挺好?他说挺好。

那他身边那个温婉的女声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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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电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短暂地激起涟漪后,留下的是更深、更浑浊的黑暗。林晚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试图用无尽的工作淹没那令人窒息的忙音和那句冰冷的“挺好”。但那些精心调配的香氛分子,却顽固地在她每一次呼吸间,幻化成他身上曾经清冽又温暖的、阳光混合着淡淡皂角的气息。那是她香水帝国“浮屿”最初的灵感缪斯,如今却成了最锥心的毒药。

几天后,当“浮屿”旗舰店店长陈薇带着一脸欲言又止的犹豫,将一张薄薄的白色卡片放在她堆满香料样本的实验台上时,林晚正在试图驯服一种桀骜不驯的雪松精油。卡片设计极简,甚至有些仓促,只有一行打印体的地址和时间,以及一个被划掉又潦草修改过的店名——“屿光复健中心”。卡片角落,印着一个几乎磨平了的旧logo,那是属于“屿”酒吧的印记,属于江屿的印记。

林晚的手指停在滴管上方,一滴浓稠的琥珀色精油“啪嗒”滴落在冰冷的台面上,迅速晕开一小片黏腻的痕迹,散发出苦涩的树脂气息。她没去管那滴精油,目光死死锁在卡片上那个被粗暴修改的名字上。

“屿光……复健中心?”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陈薇点点头,眼神里充满同情和担忧:“林总,我按您之前交代的,留意着……江先生那边的消息。‘屿’酒吧……确实半年前就结业了。这是……新地址。”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听说……是身体出了些状况,才转做的复健中心。”

“身体……状况?”林晚重复着,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酒吧结业?转做复健中心?那通电话里冰冷粗糙的嗓音碎片般在脑海里闪现。那绝不仅仅是疲惫或者情绪低落能解释的声音!一个可怕的、模糊的念头开始疯狂滋生。

她猛地抓起那张卡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我出去一趟。”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满各种香料气息的实验服,只抓起手袋,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实验室。

“屿光复健中心”坐落在城市一个略显陈旧安静的街区。门面不大,落地玻璃窗擦得还算干净,里面隐约可见一些复健器械的轮廓。林晚站在街对面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梧桐树下,午后的阳光透过叶片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她像个幽灵,隔着一条马路和川流不息的车流,贪婪又胆怯地窥视着那个小小的门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腿站得有些麻木。就在她几乎要被焦灼和恐惧吞噬时,那扇玻璃门被推开了。

一个熟悉得令她灵魂都在震颤的身影,被一个穿着浅杏色针织衫的年轻女孩小心地搀扶着,慢慢走了出来。

是江屿。

可那个江屿,却不再是林晚记忆中那个挺拔如松、眼神明亮锐利、一举一动都带着蓬勃生命力的男人了。他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深灰色棉质t恤此刻显得有些空荡,肩膀的线条依旧宽阔,却透出一种被重压磨砺过的单薄。最刺目的是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宽大的深茶色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彻底隔绝了他曾经能洞穿人心的目光。他的步伐很慢,带着一种初学步孩童般的谨慎和僵硬,每一步落下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脚下的不是坚实的人行道,而是布满陷阱的薄冰。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倾听身旁女孩低声的指引,那只搭在女孩小臂上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残酷地证实。那通电话里的异样,酒吧的结业,复健中心……一切都有了答案。视线瞬间被汹涌而上的泪水彻底模糊,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滑过冰凉的脸颊。她死死捂住嘴,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看着他依赖地依靠着身边的女孩,看着他被墨镜遮蔽的脸上只剩下紧抿的、透着一丝倔强却也无比脆弱的唇线。

他看不见了。她的江屿,她的太阳,坠入了永恒的黑暗。

就在这时,江屿的脚步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旁边的女孩反应极快,立刻用力抱紧了他的胳膊,同时低声惊呼:“小心!”

那温婉关切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捅进了林晚的心脏。正是电话里那个模糊的女声!

江屿稳住身形,似乎对女孩安抚地说了句什么,然后,他微微侧过脸,眼镜的镜片朝着林晚藏身的方向……“望”了过来。虽然隔着墨镜,隔着一条喧嚣的马路,林晚却有种被冰冷视线锁定的错觉,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猛地转过身,背靠着粗糙的梧桐树干,冰冷的树皮硌着她的脊背,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搀扶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林晚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到冰凉的人行道上。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那个温婉的女孩,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光,横亘在她和他之间,也照见了她此刻的狼狈和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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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健中心的偶遇像一场无声的飓风,将林晚的世界彻底摧毁。那个被墨镜遮蔽了双眼、步履蹒跚、依赖着另一个女孩的江屿,取代了记忆里光芒万丈的形象,日夜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烧。实验室里那些精心调配的香氛,无论前调如何明媚张扬,最终都在她鼻端化为一片空洞的灰烬。她失去了嗅觉的锚点,也失去了灵魂的方向。

她需要抓住点什么,抓住一点属于过去的、真实的、不会被黑暗吞噬的东西。这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勒紧她的心脏。

深夜,城市沉入疲惫的梦境。林晚如同一个幽灵,凭借着五年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熟门熟路地绕到江屿公寓楼的后巷。那扇通往地下车库、常年因门锁老旧而留着一指宽缝隙的消防通道门,依旧倔强地虚掩着。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硌着她的手心,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她闪身进去,浓重的灰尘和潮湿的混凝土气息扑面而来。

电梯上行,数字无声地跳动。站在那扇熟悉的深棕色防盗门前,林晚的心跳如雷。密码……她的指尖悬在冰冷的金属按键上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缓慢地输入了那个她以为早已被遗忘的、属于他们共同生日的数字组合——**0928**。

“嘀”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那一瞬间,林晚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没有换掉密码。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走廊微弱的光线。公寓里一片漆黑,浓得化不开。她摸索着墙壁,没有开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混合着消毒药水和某种苦涩中药的沉闷气息,像一层无形的膜,覆盖在记忆的底色上。这绝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充满了阳光、新鲜咖啡豆和江屿身上清冽皂角香的家。

她像一个闯入记忆废墟的盗贼,屏住呼吸,凭着残存的印象,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进。客厅的沙发轮廓,茶几冰冷的边缘……她目标明确地走向卧室。

推开虚掩的卧室门,一股更浓郁的、属于他个人却又被药味侵染的气息涌了出来。她打开手机电筒,微弱的光束像一把手术刀,划破黑暗,照亮了熟悉又陌生的空间。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透出一种主人无暇也无心经营的仓促感。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床铺、衣柜,最终,定格在靠窗的书桌上。

那里,在散落的几本盲文书籍和一个白色药瓶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她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那是一个小巧的、琥珀色的玻璃香水瓶。瓶身设计简洁流畅,瓶盖顶端镶嵌着一小片打磨光滑的深色木片——那是“浮屿”品牌初创时,她亲手设计、送给他的第一瓶香水样品,“屿光”。里面早已空无一物,瓶壁却异常干净,在手机光束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显然被主人长久地、反复地摩挲过。

五年了。他竟然还留着它!而且保存得如此完好!

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攫住了林晚。她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冰冷的瓶身,仿佛那是易碎的珍宝。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握住瓶子的刹那——

“谁?!”

一声低沉沙哑、带着极度警惕和凌厉的喝问,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卧室门口响起!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止,猛地回头。

黑暗中,一个高大却紧绷的身影堵在门口。江屿只穿着深色的睡裤,赤着上身,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和手臂。他一手扶着门框维持平衡,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根沉重的金属盲杖,杖尖微微抬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黑暗中,他鼻梁上的墨镜反射着手机屏幕幽微的光,像两点冰冷的寒星。他侧着头,耳朵极其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强烈的恐惧和一种更深切的、被当场捕获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林晚,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僵在原地,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江屿动了。他凭借着对空间超乎寻常的熟悉和对声音的精准判断,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毫无预兆地朝她所在的位置猛扑过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

“啊!”林晚短促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躲,却根本来不及。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撞得向后踉跄,脊背狠狠砸在冰凉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痛楚瞬间蔓延开来。下一秒,一只滚烫而布满薄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力道大得让她瞬间窒息,眼前阵阵发黑。另一只手臂则如同钢筋般横压在她胸前,将她死死禁锢在墙壁和他滚烫的身体之间。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药味和汗意,带着一种绝对的压迫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她完全笼罩。

“说!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浓重的戾气和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紧绷。扼住她喉咙的手指收得更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发上。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林晚被扼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肺部火烧火燎,只能徒劳地用手去掰他如铁箍般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混乱中,她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玻璃瓶硬硬的轮廓——她带来的、复刻的“屿光”。

求生的本能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香水瓶,不顾一切地塞向他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只手腕内侧——那是人体脉搏跳动最明显、皮肤最薄、对气息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闻…闻这个……”她挤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气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你…闻……”

冰凉的玻璃瓶突兀地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江屿的动作,连同他那紧绷到极致、充满杀意的身体,骤然僵住了。扼住她喉咙的手指,力道不可思议地松了一瞬。

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交织。他侧着头,墨镜后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黑暗,死死地“钉”在手腕上那个小小的瓶子上。扼住她脖颈的手彻底松开,转而一把攥住了那个香水瓶,动作快得惊人。

他紧握着瓶子,指腹反复地、近乎贪婪地摩挲着瓶身独特的曲线和瓶盖上那块熟悉的木质镶嵌。他的呼吸变得深长而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溺水的人终于触到了空气。空气中,那股他亲手扼杀却又无比熟悉的、属于“屿光”的、清冽如初雪晨风的前调,正丝丝缕缕地逸散开来,如同无形的触手,温柔又霸道地缠绕上他的感官。

林晚瘫软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火辣辣地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看着他,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看着他紧握着香水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微微颤抖,看着他紧抿的嘴唇无声地翕动……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磨砂般的沙哑,却褪去了所有的戾气,只剩下一种难以置信的、深切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晚晚……”他低低地唤出那个名字,像一声沉重的叹息,“你的长发……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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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字——“晚晚”——像一道带着微弱电流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击中林晚早已麻木的心脏,瞬间击溃了她所有强撑的堤防。五年了,这个名字,这个语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不带任何伪装地从他口中唤出,不再是冰冷的“林晚”,更不是那个疏离的“谁”。

“你……记得我?”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喉咙里艰难地翻滚、碰撞,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决堤般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她甚至忘了去思考他如何得知自己剪了长发——那海藻般的长发,在分手后的第一个月,就被她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一剪刀剪到了齐耳的长度。

江屿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紧握着那个小小的香水瓶,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瓶盖上那块温润的木片,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黑暗中,他微微侧着头,墨镜后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虚无,落在了林晚脸上。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巨大的苦涩。

“记得?”他沙哑地重复了一遍,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自嘲的弧度。那笑容短暂地出现,又迅速地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我眼睛看不见了……”他顿了顿,声音里浸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刻骨的苍凉,“但你的味道,晚晚……”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它刻在我骨头里。烧成灰……也认得出来。”

刻在骨头里。烧成灰也认得。

林晚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巨大的酸楚混合着排山倒海的心疼,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软软地滑落,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压抑了五年、在重逢后又被反复碾压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堤坝,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破碎的、小兽般的悲鸣,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抽动着。

黑暗中,只有她压抑不住的哭声,和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如同绝望的二重奏。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江屿摸索着,在她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他高大的身躯蹲下时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指尖先是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臂,然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定,顺着她的手臂缓缓上移,最终,轻轻捧住了她满是泪水的脸颊。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常年握调酒器留下的薄茧,掌心滚烫。那粗糙的触感带着灼人的温度,小心翼翼地、近乎颤抖地抚过她湿漉漉的脸颊,笨拙地想要擦去那些冰冷的泪水。

“别哭……”他低哑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笨拙的、久违的心疼,像穿越了五年的漫长时光,终于抵达。“晚晚,别哭。”

就在这时,公寓大门处传来了钥匙转动锁芯的清脆声响!

林晚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抬起头。江屿捧着她脸颊的手也猛地一僵。

门开了。走廊的光线涌入玄关,勾勒出一个温婉的身影——正是复健中心那个穿着浅杏色针织衫的女孩!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药房标志的塑料袋,显然刚出去买了东西。

女孩看到玄关处的一片狼藉——被撞歪的矮凳,还有……黑暗中客厅里那两个模糊的、靠得极近的身影时,明显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按亮了玄关顶灯。

刺目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将客厅里的一切暴露无遗。

林晚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脸上泪痕交错,头发凌乱。江屿蹲在她面前,一手还捧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香水瓶。两人之间那种近乎凝固的、充满了复杂纠葛的气息,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女孩脸上的错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随即又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担忧?她快步走进来,目光在江屿和林晚之间快速扫过,最后落在江屿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温和:“江屿?你没事吧?我听到好像有动静……”她瞥了一眼林晚,眼神复杂,“这位是……?”

江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缓缓收回捧着林晚脸颊的手,扶着旁边的矮柜,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他转向女孩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墨镜遮蔽了一切情绪。

“小苏,”他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林晚在复健中心外听到过的、带着距离感的平静,甚至比那时更冷硬几分,“我没事。”他顿了顿,握着香水瓶的手紧了紧,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这位是林晚,林小姐。以前……认识。”

“林小姐?”那个叫小苏的女孩显然对这个称呼感到意外,她看向林晚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江屿沉默着,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几秒钟的静默,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漫长而压抑。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宣布通知般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小苏是我未婚妻。”他微微侧身,似乎想将小苏介绍给林晚的方向,“婚礼……应该快了。到时候,请柬会寄给你。”

未婚妻……婚礼……请柬……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捅进林晚刚刚燃起一丝微弱火星的心脏,再狠狠搅动。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实验室的墙壁还要苍白。刚刚被他的触碰和话语捂热的一点点地方,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屿,又看看那个站在灯光下、面容温婉的小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

小苏显然也没料到江屿会如此直白地介绍,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和尴尬,甚至带着点慌乱。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江屿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拳头,最终还是抿紧了嘴唇,没有出声。

江屿却像是完成了某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不再看林晚的方向。他微微偏过头,对着小苏,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粗暴的疏离:“很晚了,林小姐也该回去了。小苏,麻烦你……送送林小姐。”

送客令如同冰冷的铁锤,砸碎了林晚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她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才站稳。巨大的羞耻和心碎让她无地自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不…不用送!”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句话,声音破碎不堪。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屿。他依旧侧着脸,墨镜隔绝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侧影。又看了一眼小苏,那个“未婚妻”此刻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尴尬,似乎还有一丝……怜悯?

林晚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身,像逃离炼狱般,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一把拉开,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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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像一条条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河。林晚蜷缩在出租车后座,脸紧紧贴着冰凉的车窗玻璃。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和钝痛,如同沉重的铅块塞满了胸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闷的痛楚。车窗上模糊地映出她苍白失神的脸,和那双空洞得如同枯井的眼睛。

未婚妻……婚礼……请柬……

江屿那冰冷宣布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倒钩,将她的心勾扯得血肉模糊。他捧着她脸颊时那滚烫的触感、那句刻进骨子里的低语,此刻都变成了最辛辣的讽刺。原来,他只是“记得”她的味道,记得那段早已被他抛在身后的过去,然后,可以如此平静地邀请她去见证他崭新的幸福?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

回到冰冷的公寓,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她径直走进浴室,拧开冷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试图冲刷掉身上残留的、属于他公寓的消毒水味、药味,以及……那最后一丝几乎让她沉溺的、属于他的气息。水流打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细密的鸡皮疙瘩,却丝毫无法冷却心口那团灼烧的火焰。

她疲惫地倒在床上,意识在冰冷的麻木和尖锐的痛楚之间浮沉。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死寂的黑暗。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小苏。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盯着那个名字,指尖冰凉。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是代表江屿来警告她?还是……来看她的笑话?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最终,林晚还是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屏住了呼吸。

“林小姐?”小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没有了之前在公寓里的温和,反而带着一种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强硬,“麻烦你,现在立刻来复健中心一趟!江屿他……情况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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