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雨坠海时(2/2)
沉重的灯座狠狠砸在了他的右肩和头部侧面!无数碎裂的水晶碎片如同爆炸的弹片般向四周激射!鲜血,刺目的鲜红,瞬间从他的额角和肩颈处涌了出来,在惨白的灯光下,红得惊心动魄!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像被折断的麦秆,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碎裂的水晶和扭曲的金属支架散落一地,混着他身上流下的、迅速被雨水洇开的鲜血。
“江屿!!!”林小雨崩溃了,所有的理智、恐惧、堤坝,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重重地跪倒在江屿身边,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裙子传来刺骨的寒意。
“江屿!江屿你醒醒!别吓我!”她颤抖的手想去碰他,又怕加重他的伤势,只能悬在半空,徒劳地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窗外狂暴的雨水声,冲刷着她冰冷的脸颊。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鲜血还在从他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里汩汩流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侧脸和散落在地板上的黑发。他闭着眼,眉头痛苦地紧蹙着,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覆在下眼睑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窗外,是灭世般的暴雨和狂风。室内,灯光在最后挣扎了几下后,终于彻底熄灭。世界沉入一片冰冷的、绝望的黑暗。只有雨水疯狂抽打窗户的轰鸣,如同末日降临的鼓点。
林小雨跪在黑暗和血腥里,抱着江屿冰凉的身体,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碎。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倒灌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是她……又是她……她亲手毁掉了她生命里唯一的光,用这该死的、诅咒般的能力!那个蓝裙子的小女孩……她的姐姐……她唯一的温暖……全都毁在她带来的暴雨里!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海底最深的漩涡,带着冰冷刺骨的吸力,将她拖拽着向下沉沦。意识开始模糊,周围震耳欲聋的雨声、风声,似乎都在远去。
就在这意识沉沦的边缘,在彻底的黑暗与冰冷中,她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不是灯光。是一种……柔和的、带着奇异生命力的微光,从江屿垂落在身侧、被鲜血染红的右手腕附近,幽幽地亮了起来。
林小雨涣散的目光,被那一点微弱却执着的光吸引,如同迷航的船只在绝望中瞥见灯塔。
光?哪里来的光?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手指在冰冷湿滑的地板上摸索着,沾满了江屿温热的血。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光滑的小东西。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从江屿的手腕旁捡拾起来。
掌心摊开,那点微光终于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瞳孔。
是一枚小小的贝壳。被打磨成精巧的圆形,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半透明的乳白色。奇异的是,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它自身竟然散发着一种极其柔和、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微光。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穿透黑暗的奇异温暖,静静地躺在林小雨沾满血污的掌心。
贝壳的边缘,还残留着半圈细细的、银色的金属链环,显然是从一条手链上断裂下来的。断裂处很新,显然是被刚才那沉重的吊灯砸断的。
林小雨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这枚发光的贝壳上,大脑一片空白。这光……是什么?江屿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江屿,身体极其微弱地痉挛了一下。他沾满鲜血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细小的缝隙。
视线是模糊的,涣散的,被鲜血和黑暗笼罩。但他似乎知道林小雨就在身边,就在那片令人窒息的绝望里。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凭借着微弱的光线,凭借着一种濒死边缘的直觉和……某种早已刻入骨髓的默契,林小雨看清了他无声的口型。
两个极其简单,却如同惊雷般在她死寂心湖中炸开的字:
“别……怕……”
***
“别怕……”
那无声的两个字,像两颗滚烫的子弹,狠狠贯穿了林小雨冻僵的心脏。别怕?他在让她别怕?在她亲手引来的风暴将他砸得生死不明的时候?在她这个带来无尽灾难的“怪物”面前?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刺痛,让她几乎窒息。但掌心那枚贝壳散发出的、固执的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穿透了她冰冷的绝望。光……江屿……他还活着!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的稻草,瞬间拽住了她沉沦的意识。
不能死!他不能死!绝不能是因为她!
“江屿!坚持住!求你……” 林小雨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决绝。她猛地抬头,视线在黑暗中疯狂扫视,寻找通讯工具。手机!她的手机!
她连滚带爬地扑向书桌的方向,膝盖和手肘撞在散落的尖锐水晶碎片上,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却浑然不觉。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胡乱摸索,终于触到了那个熟悉的硬壳。屏幕碎裂了,但万幸,还能亮起微弱的光!
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冰冷的屏幕混合着血污,湿滑得难以操作。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手腕,凭着记忆和那一点微光,按下了紧急呼叫号码——120。
“喂?120吗?救命!有人重伤!地址是……” 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才报出了完整的地址和情况,“被吊灯砸中头部!流了好多血!昏迷了!快!求求你们快来!”
挂断电话,她丢掉手机,几乎是爬回到江屿身边。借着贝壳微弱的光,她看到江屿额角那道伤口依旧在缓慢地渗血,脸色在微光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江屿!江屿你听见了吗?救护车马上就来!坚持住!看着我!”她捧着他冰凉的脸颊,徒劳地呼唤着,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他毫无知觉的脸上。
窗外,那场因她绝望而起的灭世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倾泻。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声音密集得如同战鼓轰鸣。风在楼宇间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整个城市在风雨中飘摇,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的水世界彻底吞没。
时间在恐惧和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林小雨紧紧握着那枚发光的贝壳,仿佛那是连接江屿生命唯一的通道。她的另一只手,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按压在他额角伤口附近的干净衣物上,试图减缓那令人心碎的流血。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她浑身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终于,在狂暴的雨声和风声之外,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雨幕,由远及近!
呜——呜——呜——
是救护车!那象征着希望和生命的鸣笛声!
林小雨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她冲到窗边,不顾一切地拉开被雨水打得模糊的窗户。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点瞬间灌了进来,打在她脸上、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楼下,刺眼的红蓝色光芒穿透厚重的雨帘,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旋转闪烁!一辆救护车艰难地冲破雨幕,停在了公寓楼下!
“这里!这里!” 林小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楼下嘶喊,挥舞着手臂,尽管她知道下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也听不清。她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想要去开门。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江屿。在那微弱的贝壳光芒映照下,他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依旧是那模糊的口型,但她却仿佛清晰地“听”到了:
“别……怕……”
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冲上来时的嘈杂、混乱、询问……林小雨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担架上那个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的人身上,以及自己紧握在手心、那枚染血的、依旧散发着柔和微光的贝壳上。她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吊灯……砸到头……流了很多血……”
直到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再次响起,载着江屿和她,冲破依旧狂暴的雨幕,驶向未知的医院。车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滴答声和引擎的轰鸣。林小雨蜷缩在角落的硬塑料座椅上,浑身湿透冰冷,血污在浅色的裙子上洇开大片刺目的暗红。她紧紧攥着那枚贝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贝壳的光,微弱却执着,映着她空洞而绝望的眼睛。那无声的“别怕”,像一句无法破解的魔咒,在她混乱不堪的脑海中反复回响。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恨她?
***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刺鼻,混杂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绝望感。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将长长的、空旷的走廊照得如同冰冷的金属通道。林小雨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湿透的裙子紧贴在皮肤上,带来粘腻的寒意,上面大片暗红的血渍早已干涸,像一块丑陋的烙印。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手术室门上那盏“手术中”的红灯,像一只永不疲倦的恶魔之眼,死死地瞪着她。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恐慌,仿佛在倒数着某种无法承受的宣判。
她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躺着那枚小小的、染血的贝壳。即使在医院这惨白的光线下,它自身依旧散发着那柔和、温润、如月光凝聚般的微光。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用指尖,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掉贝壳边缘凝固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贝壳的光泽在指腹下流转,温润如玉。她摩挲着贝壳光滑的弧面,目光落在断裂的半圈银色链环上,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清晰——这原本,应该是一条手链?
“林小雨?”一个略显疲惫但温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小雨猛地抬头,像受惊的小鹿。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医生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病历夹,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医生!他……他怎么样了?”林小雨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急切地抓住医生的手臂。
“病人江屿。”医生低头看了一眼病历夹,语气平稳,“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硬膜外血肿,颅骨有轻微骨裂,右肩锁骨骨折,失血不少,好在送医还算及时。手术很成功,血肿已经清除,骨折也做了复位固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林小雨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听不懂它们的含义,巨大的、失重般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她死死抓住医生的手臂,才勉强站稳,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沿着冰冷的脸颊滚落,“谢谢……谢谢您……”她哽咽着,语不成句。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职责。”医生轻轻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背,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他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严密观察24-48小时,防止术后并发症,特别是颅内情况的变化。另外,头部创伤的影响,包括意识恢复、肢体功能、认知能力等,都需要后续康复评估。现在麻醉还没过,暂时不会醒。你可以先去处理一下自己,换身干衣服,吃点东西。病人需要安静。”
医生交代完,转身离开了。走廊里又只剩下林小雨一个人,和那盏依旧亮着的红灯。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带来的虚脱感让她浑身无力。她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冰冷的椅子上,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劫后余生的后怕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成功了?她把他从她带来的死亡边缘……暂时拉回来了?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庆幸,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疑惑淹没。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那张照片……她的秘密……她的“罪孽”……等他醒来,他会怎么看她?那句“别怕”,到底是什么意思?
掌心的贝壳,光芒依旧柔和。她将它紧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那微光透过薄薄的衣衫,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微弱地熨帖着她冰冷的心脏。
***
江屿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icu)观察。林小雨无法进去,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墙远远地看上一眼。他躺在各种仪器和管子中间,脸色苍白,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一尊易碎的石膏像,安静得让人心碎。她强迫自己离开医院,回到那个如同灾难现场的家。
清理的过程麻木而机械。她清扫掉满地的水晶碎片和扭曲的金属灯架残骸,擦洗地板上的血迹,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气息。那张引发一切的照片,静静地躺在狼藉的角落。林小雨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蓝裙子小女孩——小薇,还有背面那句“姐姐永远爱你”,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沉默了很久,最终没有撕掉它,而是将它轻轻夹回了那本《云物理学》里。
她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是吊灯砸落的瞬间,江屿额角涌出的鲜血,还有他无声的“别怕”。她蜷缩在沙发上,紧紧握着那枚贝壳,感受着它微弱却持续的光和暖,像抓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窗外的雨,在她离开医院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城市浸泡在一片死寂的潮湿里。
第三天下午,医生通知她,江屿情况稳定,转入了普通单人病房。可以探视,但时间不宜过长,病人需要休息。
林小雨几乎是跑进病房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里投下一条条温暖的光带。江屿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此刻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一丝迷茫,却已经睁开了。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林小雨身上,短暂的失焦后,慢慢凝聚起来。没有林小雨预想中的怨恨、冰冷,或者哪怕一丝质问。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甚至还带着一点……她几乎不敢确认的……温和?
“小雨……”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手术后特有的沙哑和无力,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只这一声,林小雨强撑的堤坝瞬间崩塌。眼泪汹涌而出,她几步冲到床边,却不敢碰他,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嘴唇颤抖着,泣不成声:“对……对不起……江屿……对不起……都是我……是我害了你……我……”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愧疚和恐惧几乎将她撕裂。
江屿看着她崩溃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不是因为责备,而是心疼。他极其缓慢地、有些吃力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动作很轻很轻地,覆盖在林小雨紧紧攥着贝壳、放在床边的手上。
他的手掌温热,带着一点病后的虚汗,却奇异地抚平了她指尖的冰冷和颤抖。
“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灯……旧了……意外……”
意外?林小雨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撞进他温和而坦然的眼底。他……他在替她开脱?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看到了那张照片!他明明被她的失控风暴卷进来的!
“照片……”林小雨哽咽着,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死死地锁着他,带着绝望的求证,“小薇……你妹妹……我……”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她的喉咙。
提到“小薇”,江屿的眼神明显地黯淡了一下,一层深沉的痛楚和悲伤瞬间笼罩了他苍白的脸。他沉默了几秒,那只覆盖在林小雨手上的手,微微收拢了一些。
“是……”他承认了,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沉重的沙哑,“她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
果然!林小雨的心沉入谷底,冰凉一片。
“我找到你……”江屿的呼吸似乎有些费力,他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目光却依旧平静地看着她,“不是因为恨。”
林小雨的哭泣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张照片……是我带在身上……提醒自己……”江屿的声音很慢,很轻,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提醒自己……生命有多脆弱……提醒自己……要去……理解……”
他吸了口气,目光落在林小雨依旧紧握的右手上,那枚贝壳在她指缝间透出柔和的光芒。
“我学气象……不只是因为……兴趣……”他继续说着,目光重新看向林小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很早就……知道了……关于你的……特别……”
林小雨如遭雷击,彻底僵住。他……他早就知道?知道她的眼泪会带来雨水?知道她是个……怪物?
“那场雨……小薇……”江屿提到妹妹的名字时,声音再次哽咽,眼圈泛红,但他强忍着,目光依旧清晰地看着林小雨,“不是你的错,小雨。那是一场……意外。司机酒驾……路滑……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林小雨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背负了十几年的枷锁,那场几乎将她压垮的罪恶感……在他口中,轻飘飘的一句“没有关系”?
“可是……雨……”她喃喃道,泪水再次滑落,“是我……”
“雨是雨,”江屿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异常清晰的肯定,尽管声音虚弱,“灾难……是灾难。把它们……分开看,小雨……”
他看着她脸上交织的震惊、茫然和痛苦,那只握着她的手,极其轻微地用了点力。
“我接近你……”他喘息着,似乎这段话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是想……确认……想……靠近……那场雨里……最难过的人……不是你吗?”
林小雨的眼泪汹涌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原来他看到的,不是她带来的灾难,而是灾难中她的绝望?他学气象,是为了理解她?
“这个……”江屿的目光再次落回她紧握的右手,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疲惫到极点、却依旧温柔的笑容,“本来……是想……生日……给你的……”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示意她摊开手。
林小雨颤抖着,缓缓摊开掌心。那枚染血的、散发着柔光的贝壳,静静地躺在那里。
“深海……月光贝……”江屿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地聚焦在她脸上,“传说……能带来……晴天……和……安宁……”
他的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声音几不可闻:“……别怕……小雨……雨……会停的……”
话音未落,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微微偏向一侧,再次陷入了沉睡。呼吸均匀而绵长。
林小雨呆呆地站在病床边,掌心托着那枚散发着微光的贝壳,如同托着一轮小小的月亮。温润的光晕流淌在她沾满泪痕的手上,也流淌进她冰封了十几年、此刻正剧烈震颤的心湖。
窗外的天空,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一束无比纯粹、无比耀眼的金色阳光,如同天国之门洞开倾泻而下的熔金,猛地刺破了连日的阴霾,穿过百叶窗的缝隙,热烈地、毫无保留地泼洒进病房!
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将冰冷的白色墙壁染成温暖的金黄。无数细小的尘埃在这突如其来的光柱中欢快地飞舞,闪烁着微小的金芒。
那束阳光,恰好落在江屿沉睡的侧脸上。将他苍白的皮肤映照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下投下浓密的阴影,嘴角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极其微弱的、温柔的弧度。阳光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边。
林小雨站在这一片突如其来的、汹涌的金色光芒里,沐浴着阳光带来的、久违的温暖。她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枚在阳光下依旧散发着独特柔和光晕的贝壳。
光。贝壳的光。阳光。江屿脸上的光。
泪水无声地滑落,滚烫的,砸在散发着微光的贝壳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彩。
这一次,窗外,依旧是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