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反话是你说的情话(2/2)
“巧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笃定,“我就爱捡别人不敢要的。”
他揽在她腰侧的手紧了紧,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烙印在她皮肤上。然后,他看向徐朗,笑容加深,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冰冷的锐利:“尤其是,那些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对前任指手画脚的……废物留下的宝贝。”
徐朗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屹不再理他,低头看向怀里还有些发懵的林晚,语气瞬间切换成日常的随意:“站这儿不累?李总在那边,过去打个招呼?”
他揽着她,从容转身,将她从那种令人作呕的氛围里彻底带离。自始至终,他没有提高一丝音调,没有说一句重话,却用最直接的方式,在她最狼狈的时刻,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城墙。
那天晚上回家路上,林晚异常沉默。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沈屹那句“我就爱捡别人不敢要的”。没有甜言蜜语,甚至带着点糙,却比任何承诺都让她心悸。
她这条没人要的,浑身是刺的流浪狗,好像……真的被人捡回家,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怀里。
***
沈屹对林晚的纵容,并非毫无底线,也并非无人知晓。
有一次,沈屹几个关系铁的兄弟来家里吃饭喝酒。几杯下肚,气氛热闹起来。林晚在厨房切水果,听见外面一个兄弟大着嗓门,半开玩笑地对沈屹说:“屹哥,不是我说,你对晚姐也太那个了!什么都顺着,她那脾气,也就是你受得了。这么宠下去,迟早得骑你头上作威作福啊!”
厨房里的林晚,切水果的动作顿住了,耳朵悄悄竖了起来。心里有点莫名的紧张,又有点说不清的期待。她会听到什么?沈屹的抱怨?无奈的辩解?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她听见打火机清脆的响声,大概是沈屹点了支烟。
随即,是他那把总是带着点懒散调子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不高,却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骑我头上?”他像是轻笑了一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宠溺,“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顿了顿,似乎在弹烟灰。然后,那句话,清晰地传入厨房,也砸在了林晚的心上——
“她就是真捅我一刀,”沈屹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我也只当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接上,“是她送我的一朵玫瑰,姿势不太对。”
“噗——”外面不知是谁笑喷了。
“屹哥,你完了,你没救了!”
“情圣啊这是!”
兄弟们的哄笑声和调侃声响起,充满了善意的揶揄。
厨房里,林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水果刀,刀尖抵着案板上的橙子,汁水四溢,染黄了指尖。她却浑然不觉。
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她捅我的刀我都当玫瑰收着。
原来……他都知道。知道她所有的反话,所有的推开,所有的尖锐,底下藏着的是什么。他知道她递过来的可能是伤人的利器,可他接住了,然后笑着告诉所有人,看,这是我小姑娘送我的花,就是带点刺。
一股巨大而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从心脏直冲眼眶。她慌忙低下头,一滴滚烫的液体猝不及防地砸落在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终于明白了。
她所有自以为是的伪装,所有虚张声势的对抗,在他那双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睛里,不过是一场笨拙的、漏洞百出的自我表演。他看穿了她所有的脆弱和不安,然后选择用最柔软的方式,包容了她所有的刺。
那天之后,林晚变得有些奇怪。她不再那么容易炸毛,不再把“滚”挂在嘴边,甚至偶尔会对着沈屹发呆。沈屹察觉到她的变化,却什么也没问,依旧是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该干嘛干嘛。
直到这天夜里。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卧室浸透。林晚从一场混乱压抑的梦境中挣扎着惊醒,心跳如擂鼓,背心一片冰凉的冷汗。梦中是童年时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是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和父亲摔门而去的背影,是她缩在角落,捂住耳朵,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绝不能露怯的,那个小小的、颤抖的自己。
那些被她深埋的、关于被抛弃的恐惧,在夜深人静时,化作梦魇,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伸手,用力推了一把睡在身旁的沈屹。
“你走开!”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未散的惊惧,尖锐,却底气不足。
沈屹被推醒,朦胧间转过身,在黑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绷紧的、微微发抖的身体轮廓。他没有丝毫犹豫,长臂一伸,直接将那具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整个捞进了怀里,紧紧圈住。
“走什么走。”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咕哝着,下巴蹭了蹭她汗湿的额发,“大半夜的,往哪儿走。”
他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让人安心的熟悉气息。可林晚像是被困在了噩梦里,那些潜藏在心底多年的恐慌找到了出口,让她失控地挣扎起来。
“放开!你放开我!”她用力捶打他的胸膛,腿也胡乱蹬着,试图挣脱这个让她贪恋又让她害怕的温暖桎梏,“我不要你管!你走!走啊!”
她反复地推拒,用尽了全身力气,像只陷入绝境的小兽。
而沈屹,只是沉默地、更紧地收拢了手臂。任她的拳头落在身上,任她的踢踹扰乱被褥,他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将她所有的恐慌和攻击,都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中,照单全收。
她推一次,他就抱得更紧一分。
她反复地推,他就反复地,坚定不移地抱紧。
直到林晚所有的力气耗尽,挣扎变成了无力的颤抖,激烈的反抗化作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黑暗中,她终于放弃了所有伪装,所有对抗,伸出手死死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把满是泪水的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滚烫的眼泪浸湿了他的睡衣。
沈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动作带着无限的耐心和抚慰。
哭了不知道多久,汹涌的情绪终于慢慢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卧室里重归寂静,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林晚在他怀里动了动,发出带着浓重鼻音、几乎微不可闻的几个字:
“……对不起。”
还有……
“……谢谢你。”
谢谢你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无可救药的时候,接住了那个满身是刺、口是心非的我。
沈屹拍着她后背的动作顿了顿。
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刚被眼泪浸润过的沙哑,和一种毋庸置疑的温柔:
“睡吧。”
他低头,一个轻如羽翼的吻,落在她汗湿的发间。
“我在这儿。”
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真正陷入了安眠。沈屹在黑暗里睁着眼,感受着胸前衣料残留的湿意,手臂依旧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像守护着稀世珍宝。
他知道,怀里这个看似浑身是刺的家伙,内里其实柔软得一塌糊涂。
而他这辈子,算是心甘情愿,被这些刺,扎扎实实地套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