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玫瑰有刺,偏折不止(1/2)

他总说我这人带刺,像只暴躁的刺猬。

每次吵架,我让他滚,他就真的站在门外数秒。

“十、九、八……”

数到一就开门进来用力抱住我。

“你推一次,我就抱一次。”

直到那天,我在他书房发现一张诊断书。

原来他一直在倒数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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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温黎,你像只刺猬。”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在我不肯吃他早起精心准备、却因我赖床而凉透的煎蛋时,在我因为他应酬归来满身酒气而冷着脸摔了抱枕时,在我因为他忘了某个微不足道的纪念日而口不择言让他“滚远点”时。

就像现在。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切割出模糊的轮廓,将我们之间无声的对峙拉得冗长。争吵的起因早已模糊,或许根本没什么具体原因,只是我心头那团无名火又烧了起来,看什么都不顺眼,言语化作尖刀,不由分说地向他掷去。

他站在阴影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沉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像蒙了一层擦不掉的灰。那疲惫刺了我一下,随即引来更汹涌的烦躁。凭什么他总这副样子,衬得我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硬,带着破罐破摔的尖锐,“江临,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像往常每一次一样。但自尊像一根绷紧的弦,勒得我生疼,不肯松动分毫。我梗着脖子,死死盯着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那目光沉静,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反而像一片深潭,试图容纳我所有奔腾的恶意。然后,他转身,真的朝门口走去。

玄关传来轻微的响动,门开了,又关上。

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失序的狂跳。那团火仿佛被抽走了氧气,烧得只剩下灰烬,留下满室冰冷的空虚和自厌。看,温黎,你又把他赶走了。你就是这么个人,糟糕透顶。

我蜷进沙发,把脸埋进膝盖,准备迎接熟悉的、漫长的冷战。

然而,门外传来了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韵律。

“十。”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隔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板,他的声音清晰地透进来。

“九。”

“八。”

……

他在数数。每一次我让他滚,他都不会真的离开。他只是出去,站在门外那条短短的走廊里,开始倒数。从十数到一,然后开门进来,不管我是不是还在张牙舞爪,不管我是不是用更难听的话骂他,他都会走过来,用力地、不容抗拒地抱住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我刚刚筑起的所有尖刺壁垒。

“七。”

“六。”

声音还在继续,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的怒气在这规律的倒数声里土崩瓦解,只剩下一种酸软的情绪,从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泛滥开,冲上鼻腔,冲涩了眼眶。

“五。”

“四。”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门外的样子。声控灯大概已经灭了,他站在一片黑暗里,靠着冰冷的墙壁,默数着秒数。邻居会不会偶然开门看见?会不会觉得他有病?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盘旋着,最终都汇成一个清晰的身影——他在那里。他一直都在那里。

“三。”

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从沙发上站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挪向门口。隔着猫眼,外面是模糊的黑暗。

“二。”

手搭上了冰凉的金属门把手。

“一。”

几乎是同时,我拧动了门把,向内拉开了门。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刺得我眯了下眼。他就站在光晕底下,身影被拉得很长。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像落入了整片星河的夜海,深沉,温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包容。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进来,伸手,将还僵在门口的我整个揽入怀中。

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气息,还有一丝从走廊带进来的、夜晚的微凉。我的脸颊被迫贴在他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耳膜,奇异地抚平了我最后一丝不安定的躁动。

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维护自尊的徒劳。“放开……”

声音闷在他怀里,含糊不清,毫无气势。

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发顶,声音从胸腔共鸣传来,震得我贴着他那一小块皮肤微微发麻。

“你推一次,我就抱一次。”他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真理,“温黎,我说过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我放弃了抵抗,抬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向他。所有的尖刺,所有的反话,所有不受控制的坏脾气,在这一刻,都被这个沉默而坚定的拥抱化解了。

“对不起……”我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他没应这句话,只是又紧了紧怀抱,低声问:“晚上没吃药?”

我一怔,心虚地埋着头。吵起来之前,他确实提醒过我吃药,被我故意无视了。他总是记得这些,记得我各种刁钻的忌口,记得我生理期的准确日子,记得我睡前要吃的维生素和安眠药。而我,似乎只记得如何用言语伤害他。

“忘了。”我含糊道。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沉重的、让我心头莫名一紧的东西。“我去给你拿。”

他松开我,转身去客厅茶几拿水杯和药瓶。我看着他的背影,肩线依旧挺拔,却好像比记忆中被什么东西压得低了一些。

这种莫名的感觉,像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但很快就被他递到手边的温水和水杯里几颗彩色药片打断了。我乖乖吞下药,他接过空杯子,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睡吧,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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