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他偏要拥抱这荆棘(2/2)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季宴瞬间苍白的脸,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意,伴随着更深的痛楚。

“季宴,我们算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这种硬骨头,配不上您。您去找个软柿子捏吧,我们不互相折磨了。”

说完,她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快得近乎粗暴,把笔记本电脑、几件常穿的衣服胡乱塞进行李箱。不敢慢,慢一秒,她都怕自己会崩溃,会在他面前掉下那该死的,代表软弱的眼泪。

季宴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间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他看着她的动作,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那双曾经盛满对她宠溺和笑意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在她拖着行李箱,决绝地拉开房门的那一刻,他听到她用尽最后力气维持平静的声音:“祝你前程似锦。”

门,“砰”的一声巨响,在他面前关上。

也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

季宴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窗外的喧嚣依旧,却仿佛与他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罩,所有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房间里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和她刚刚离开时带起的,那一丝决绝的空气流动。

她最后那句话,带着笑,却比冰锥还要刺骨——“我这种硬骨头,配不上您。”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心脏,然后毒素随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剧痛。

他怎么会……怎么会把她逼到说出这种话的地步?

“你性子太强,能不能偶尔依赖我一下?”

“遇到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林晚,我只是想感觉被你需要!”

曾经他说过的那些话,此刻像复读机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他原本只是渴望更亲近,渴望感受她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可为什么,表达出来却成了挑剔、不满和攻击?

他看到她扬着下巴,用最灿烂的笑说着最伤人的反话。他看到她转身时,挺得笔直却微微颤抖的脊背。他看到她飞快地收拾东西,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抱住她?为什么没有撕破她故作坚强的伪装?为什么没有告诉她:“我不是嫌你硬,我是心疼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你可以靠着我。”

因为他愚蠢的自尊?因为他当时也积压的委屈和疲惫?还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也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太过独立,独立到让他感觉不到自己被需要?

无尽的悔恨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颓然地跌坐在她已经收拾一空、只剩下冰冷床板的床沿,双手插入发间,指甲用力抵着头皮。

他失去了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商业对手的打击,比任何项目失败的挫折,都更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

他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明是个怕黑的小姑娘,走夜路总会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角。是什么让她变得越来越“硬”?是那次她家里出事,她一个人奔波处理,累到在医院走廊睡着,而他因为一个并不那么重要的项目会议,只在她醒来后打了个电话匆匆安慰?还是那次她工作受挫,想要倾诉,他却因为和朋友的聚会,敷衍地说“没事,下次努力”?

是他吗?是他一次次无意识的忽略,是他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足够坚实可靠的臂膀,才让她慢慢地收起了所有的脆弱,被迫穿上了这身坚硬的铠甲?

而他,竟然还有脸去指责她“太强”?

季宴,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床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背瞬间红肿起来,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不行。

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不能失去她。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燃起,瞬间燎原。

他猛地站起身,冲出门去。夜晚的街道空旷,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他打她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回应他的只有冰冷而规律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跑去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朋友家,常去的图书馆,甚至她偶尔会发呆的天台……一无所获。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那一刻,季宴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万箭穿心,什么叫追悔莫及。

***

怀里的身体从最初的僵硬抵抗,到逐渐松懈,最后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林晚没有再推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抱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季宴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痛。他知道,那三年的伤害,不是他一句“错了”,一个拥抱就能抹平的。

“晚晚,”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一个……重新认识你,追求你的机会。”

林晚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久到季宴以为她不会开口,才听到她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季宴,我们都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们了。”

“我知道。”他立刻接口,“我不要求变回从前。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从零开始。”

他稍稍松开她一些,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眶也是红的,但没有眼泪。她一向倔强,连哭都不肯在他面前。

“林晚,”他叫她的全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叫季宴,今年二十八岁,目前经营一家小公司,可能……还算不上功成名就,但我在努力。我性格有点固执,认定的事情不太容易回头。我……曾经犯过一个很大的错误,弄丢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人。”

他的指腹温热,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灼灼,带着能烫伤人的真诚。

“现在,我重新遇到她。我想追求她,用尽我的一切,弥补我过去的愚蠢和混账。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但我想告诉她——”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性子强,我就软一点。她喜欢说反话,我就反过来听。她情绪上来的时候推开我,我就用力抱紧她。她反复地推,我就反复地抱紧她。”

“因为我爱她。有刺,”他看着她,眼底是汹涌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痛楚,“我也抱紧她。”

夜空下,路灯昏黄的光线像柔和的纱幔,笼罩着相拥的两人。晚风吹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这方寸之地陡然升高的温度。

林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褪去了三年前青涩桀骜,变得成熟沉稳,眼底却燃烧着比当年更加炽热火焰的男人。他的一字一句,像重锤,敲打在她冰封的心墙上,裂缝,悄然蔓延。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季宴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怀里的真实存在。夜空辽阔,星辰疏淡,未来依旧充满了不确定和未知的荆棘。

但至少此刻,他抱紧了他的全世界。

无论那上面,有多少因他而生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