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海难呼啸(1/2)

天又开始下起雨,我的心浸湿了云,随着风飘散而去,又坠入海底。

那场海难过去三年了,我仍能清晰记起你最后看我的眼神。

抹不掉的旧回忆,时刻提醒我记起,那些伤心场景,压抑着情绪。

直到今天,我在心理诊所的档案里,看到了你写给我的信。

原来你早知道船会沉没,用最后的力气把我推上了救生艇。

信末你写:“活下去,替我看看天晴后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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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不急不缓,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又固执的声响。三年了,每到这个日子,这座城市似乎总要下雨,像是某种顽固的仪式,为了配合我内心那片永不散去的潮湿。

顾川坐在窗边,目光落在被雨水模糊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辆都成了扭曲移动的色块,霓虹灯光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调色盘。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经穿透了玻璃,浸湿了窗外沉甸甸的乌云,然后被风随意撕扯着,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向下坠落,坠入冰冷、黑暗、窒息的海底。

那是三年前今天的海,厄勒海峡的海水,刺骨得能冻结灵魂。

“顾先生?”

一个温和的女声将他从那片深蓝的梦魇中拉回。他眨了眨眼,焦距重新凝聚在室内。暖色调的装潢,柔软的沙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这里是林医生的心理诊所。他已经在这里接受了将近两年的治疗,为了那场海难留下的创伤,为了那些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惊恐,也为了手腕上那道早已愈合但仍隐隐作痛的疤痕。

“时间到了。”林医生,一位四十岁左右、气质沉静的女性,微笑着提醒他。

顾川点了点头,站起身。每周的这次会谈,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一种习惯性的煎熬。他叙述,医生倾听,偶尔引导,但那片海底的淤泥似乎从未被真正搅动过,它们只是沉寂地堆积在那里,封存着一切。

他走向门口,手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

“顾先生,请稍等。”林医生忽然叫住他,手里拿着一个淡黄色的文件夹,神色有些异样,像是斟酌着词句,“我们诊所最近在整理一些旧的档案材料……是关于三年前那场‘极光号’海难的。”

顾川的身体瞬间僵住。“极光号”,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他心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医生走到他面前,将文件夹递过来,声音更轻了:“这里面,有一份……是当时一位遇难者留下的,指定要交给你的东西。因为当时情况混乱,后续的交接也存在一些问题,所以一直存放在机构的档案库里,最近才被重新发现。我觉得……应该交给你。”

顾川低头看着那个文件夹,很普通,甚至有些陈旧,边角已经磨损。但它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只是机械地接了过来。文件夹很轻,但他感觉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是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是一封信。”林医生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怜悯,“你……回去再看吧。如果情绪波动太大,随时联系我。”

顾川没有再问,他紧紧攥着文件夹,像是怕它飞走,又像是怕它烫手。他朝林医生仓促地点了下头,几乎是逃离了诊所。

外面的雨更大了,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他没有叫车,只是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脚,冷意顺着布料往上爬,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腋下紧紧夹着的那个淡黄色文件夹上。

信?谁会给他写信?在那个混乱的、生死一线的时刻?

抹不掉的旧回忆,如同被雨水激活的幽灵,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北欧之旅。苏念,他的未婚妻,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规划着一切。她尤其期待“极光号”的跨海航行,说要在甲板上看星空,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看到极光。他记得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记得她挽着他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然后,就是那个夜晚。突如其来的风暴,剧烈的颠簸,刺耳的警报,惊慌失措的人群。玻璃破碎的声音,海水疯狂涌入的轰鸣。冰冷,无边的冰冷包裹了他。他拉着苏念的手,在倾斜的、充满绝望尖叫的船舱里挣扎。救生艇的位置有限,混乱中,他们被人潮冲散。

他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一艘即将放下的救生艇旁。灯光昏暗摇曳,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头发被海水和雨水湿透,贴在脸颊上。她奋力地朝他挤过来,眼睛里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近乎决绝的平静。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他感觉被人猛地一推,跌进了相对安全的救生艇里。

他趴在艇边,嘶吼着她的名字。就在救生艇下降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她的眼神。隔着混乱的人群,隔着冰冷的雨水,隔着生与死的距离。那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深海,有爱,有不舍,有催促,还有一种……了然的告别。

那是他关于苏念最后的画面。之后,便是救生艇在惊涛骇浪中的漂泊,是获救后的浑浑噩噩,是确认名单上那个冰冷的名字,是手腕上试图追随而去的伤口被救活后,漫长的、行尸走肉般的三年。

那些伤心场景,时刻提醒他记起。每一次呼吸,都压抑着无法排解的情绪。他活下来了,像个罪人一样活下来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最后被推上船的是他?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每一个夜晚。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江边。因为下雨,岸边几乎没有人。浑浊的江水在雨点的敲打下翻涌着,泛着白沫,像极了那天夜晚的海面。他靠在湿冷的栏杆上,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确实只有薄薄几页纸。最上面是几张官方的事故记录复印件,字迹有些模糊。下面,是一封手写信,叠得整整齐齐。信封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用娟秀而熟悉的笔迹写着:

**致 顾川**

**(若我未能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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