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拦路（1/2）

山涧的水流声淙淙不绝，冲刷着卵石，也冲刷着队伍短暂的休憩时光。

探路骑兵带回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刚刚放松些许的氛围重新绷紧。

数百人的队伍，车马工具，方向一致……裴景之略一沉吟，对那骑兵校尉道：“再探，保持距离，确认其身份、意图，是否携带武装。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校尉领命而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官道前方。

队伍暂时停止了休整，所有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警惕地望着前方官道蜿蜒消失的山口。

妇孺被集中到车队内侧，青壮们握紧了手中的家伙什，虽然知道有玄甲骑兵在，但连日来的遭遇让他们习惯了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苏安站在车旁，脑中的导航地图迅速放大前方区域。

五里之外，官道岔口附近，确实有大量人类活动的光点聚集，缓慢移动。

从光点分布和移动轨迹看，似乎并非严密的军阵，但也绝非毫无章法的流民。

地图无法显示更多细节，但结合探马回报的“伐木采石工具”，苏安心头那份猜测越来越清晰。

约莫半个时辰后，探马再次返回，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云州地方差役服色、却满面风尘、神情拘谨忐忑的中年汉子。

“王爷，”校尉下马禀报，“属下查明，前方队伍乃云州州府及下辖三县调拨至小青山南麓，协助安平县君建镇安置之民夫，共计四百二十人。由州府工房典吏并各县衙役带队，携有朝廷勘合文书及州府调令。属下已验看过，文书无误。此二人乃是领队差役。”

那两名差役早已被眼前这支甲胄鲜明、杀气隐现的骑兵队伍震住，又见校尉对那位玄甲黑袍、气度慑人的年轻将军如此恭敬，更是腿脚发软，闻言连忙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小…小人云州州府工房差役王五\/李四，参见将军！奉…奉州府大人及景王爷钧令，调拨民夫前往小青山听用，绝无歹意！文书在此，请…请将军验看！”说着，双手高举过头，捧着一卷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

景四上前接过文书，快速扫了一眼，又递给马上的裴景之。

裴景之略看了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两名差役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既是奉命而来，为何聚集在此，不前不后？”

王五颤声答道：“回…回将军，小人等三日前便已抵达前方岔口，原是按令在彼处等候安平县君及苏家村队伍抵达，再一同前往划拨之地。

然…然昨日清水河下游靠山屯、洼子村几处原住山民猎户，纠集了数十青壮，拦在去路上，言说…言说朝廷划走了他们的祖地山林，断了他们的生计，要讨个说法，不许我们带人过去清场动土…小人们不敢擅专，又怕冲突起来误了王爷和县君的大事，故而…故而在此等候，派人急报州府，也盼着能早些遇到县君队伍，禀明情由……”

靠山屯？洼子村？原住山民猎户？

苏安心头一沉。

果然来了！裴景之之前的提醒言犹在耳，这因朝廷划地、官府迁移安置而引发的矛盾，到底还是在他们抵达之前，以这种方式爆发了。

裴景之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问：“对方有多少人？可有器械？态度如何？”

李四接口道：“约莫五六十人，都是青壮，拿着柴刀、猎叉、棍棒，倒没见着正经刀枪。领头的是靠山屯一个叫赵老栓的老猎户，在那一带有些威望。他们堵在进山的小路上，倒也没打砸抢，就是不让过，说要见‘管事的主家’，要个‘明白话’。小人们好言相劝，说主家尚未到来，一切按朝廷法令云云，他们不听，只说不见主家，绝不让路。”

要见主家？讨个说法？

苏安和裴景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未必是坏事。

对方选择拦路理论而非暗中破坏或暴力对抗，说明还留有交涉的余地，也说明当地官府前期的迁移安置工作或许有疏漏，未能完全平息怨气，但至少没有激化成你死我活的冲突。

“带路。”裴景之简单吐出两个字。

队伍再次启程，这次，两名差役战战兢兢地走在最前面引路。

五里路程转瞬即至。

绕过一道山弯，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处三岔路口。

一条较为宽阔的官道继续向东南延伸，另一条则是明显窄小崎岖、通往深山方向的上山土路。

此刻，在岔路口的一片空地上，黑压压聚集着三四百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或蹲或坐，神情疲惫而茫然，正是调拨来的民夫。

他们周围散乱地堆放着一些简陋的板车、独轮车，上面捆扎着铁镐、铁锹、锯子、绳索等工具。

而在那条上山土路的入口处，则对峙着另一群人。

约五六十个汉子，虽然同样瘦削，但眼神明显更亮，带着山民猎户特有的精悍和戒备。

他们手持各种简陋武器，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干瘦却站得笔直、脸上布满风霜皱纹的老者，手里拄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硬木拐棍，眼神锐利地望向疾驰而来的玄甲骑兵。

当看到那簇拥着核心车马的玄甲铁骑时，民夫们发出一阵骚动和低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而那几十个山民猎户，虽然也露出了明显的紧张和惊惧，却依然死死守住路口，没有后退。

裴景之勒住马，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为首的老者身上。

他没有说话，但那通身的威仪和身后沉默如山的玄甲骑兵，已然形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景四策马上前几步，沉声道：“景王殿下与安平县君在此！尔等何人，因何聚众拦路？”

“景王殿下？”民夫中传来更大的惊呼，许多人吓得跪伏在地。

山民们也是脸色骤变，面面相觑。

那为首的老者赵老栓，握拐棍的手紧了紧，脸上皱纹更深，却依然挺直脊背，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老儿靠山屯赵老栓，携清水河下游靠山屯、洼子村、石板沟三处山民猎户，拜见王爷，拜见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