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一份笨拙的偏爱（2/2）

这份迟来的、真挚的感情，让陈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未来岳父生病住院，正是他表现担当、刷足好感的关键时刻。他选择“钉”在顾魏这里，既是因为信任，也是一种笨拙却有效的“示好”方式——看，我为了你家的事，连我最铁的兄弟都“绑架”来贴身服务了。

所以，顾魏最多在他第n次闯入时，头也不抬地扔过去一句：“陈大医生，你们心内科是倒闭了，还是你被停职了？”

或者在他第n次问出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时，淡淡回怼：“陈明，你心内科主治医师的执照是买来的吗？这个问题需要问我？”

更有时候，直接指指门口：“出去，带上门。我要开会、看片、写东西。”

陈明往往嘿嘿一笑，毫不介意，有时候会真的麻溜滚蛋，过一会儿又找个新借口溜达回来；有时候则赖着不走，但会自觉降低存在感，缩在沙发一角安静地刷手机，只是耳朵依旧支棱着。

杜文俊有次私下跟顾魏吐槽：“哥，陈老师这是把您这儿当恋爱后勤指挥部了啊？”

顾魏揉了揉眉心，只回了一句：“理解一下吧。他……找个合适的女朋友，不容易。”

杜文俊瞬间悟了，看向陈明频繁出现的门口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对顾魏的同情和对陈明的执着的敬佩。

于是，在顾魏的默许和偶尔的嫌弃下，陈明继续着他“长在”消化外科的日常。这份略显夸张的“刷存在感”，虽然偶尔让顾魏觉得办公室的氧气都被某人过于活跃的荷尔蒙耗尽了，但看在兄弟终于铁树开花、且那份关切真心实意的份上，他也就忍了。

毕竟，医院里冷冰冰的器械和严肃的诊疗之外，能看到这样鲜活、甚至有点烦人的“人间烟火气”，知道有个人正因为爱情而变得笨拙又努力，似乎……也不全是坏事。只要陈明别太过分，比如试图在他办公室给林静语打视频电话“查房”就行。

嗯，这条底线，得找个机会跟他明确一下。顾魏看着又一次“顺路”晃进来、眼睛亮晶晶准备开口的陈明，默默地想。

日子在林建国平稳的恢复和陈明见缝插针的“刷存在感”中滑过。术后第三天，林建国已经能在搀扶下床沿坐一会儿，也开始接受少量肠内营养液，恢复进程符合预期。

这天下午，顾魏刚结束一个线上国际研讨会，正闭目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办公室的门又被熟练地推开。不用睁眼，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老顾！重大进展！”陈明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几步就蹿到了办公桌前。

顾魏睁开眼，看向他：“林叔叔能下地走三步了？” 他猜大概是这类“重大进展”。

“不是！比那还重大！”陈明眼睛发亮，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静语她妈，今天中午特意给我炖了汤！山药排骨汤！说是给我补补，说我这些天跑前跑后辛苦了！” 他挺起胸膛，仿佛获得了什么至高荣誉，“重点是她亲手递给我的时候说，‘小陈啊，这几天多亏你了，叔叔恢复得这么好，你功劳不小。’ 看见没？丈母娘初步认可了！”

顾魏看着他这副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也替他高兴。能获得未来岳母的关心和认可，确实是个积极的信号。“嗯，恭喜。汤好喝吗？”

“那必须好喝！满满都是关爱！”陈明回味无穷，随即又想到什么，凑近些，“诶，你说，我要不要也表现一下？比如，晚上我给静语和她妈送饭去？点些有营养又好消化的？”

“医院食堂的病号餐已经足够专业和适合林叔叔现在的阶段。”顾魏理性地指出，“而且，你频繁送饭，可能会打扰林叔叔休息，也给她们增添招待你的负担。适度即可。”

陈明挠挠头：“也是哦……那我还能做点啥？总感觉光在你这儿杵着，不够体现我的价值。”

“你的价值在于你是心内科医生，可以关注林叔叔的心脏功能，提供专业建议；也在于你是林老师的男朋友，给她情感支持。”顾魏一针见血，“而不是扮演消化外科的编外护工或者外卖员。”

陈明被他说得讪讪，但又不得不承认有道理。他正琢磨着，顾魏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顾魏接起，是护士站：“顾主任，9床林建国老先生说有点心慌，心率稍微偏快，血压正常，需要您过去看一下吗？”

顾魏神色一凛：“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立刻起身。

“心慌？心率快？”陈明的职业敏感度瞬间拉到最高，脸上的兴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医生特有的警觉和担忧，“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快步走向病房。

路上，顾魏快速询问：“林叔叔之前有心脏病史吗？术后心电图有没有异常？”

“没有明确心脏病史，术前心电图和心超都正常。术后心电图也一直平稳。”陈明语速很快，大脑飞速运转，“会不会是术后疼痛、焦虑，或者……液体量？电解质？”

进入病房，林建国半躺着，眉头微蹙，手放在胸口。林静语和母亲一脸紧张地守在旁边。见到顾魏和陈明一起进来，像是见到了救星。

“顾医生，陈明，我爸他说心里有点慌，跳得快。”林静语急忙说。

顾魏先安抚了一下病人和家属，然后迅速进行体格检查，听诊心肺，同时示意护士连接床边监护仪。陈明则默契地查看之前的心电图纸和最近的出入量记录。

“林叔叔，除了心慌，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比如胸痛、气喘、头晕？”顾魏一边检查一边问。

“没有，就是觉得心跳得咚咚响，有点慌。”林建国回答。

顾魏检查完，与陈明交换了一个眼神。陈明低声道：“出入量平衡，今天液体总量不算多。血钾昨天复查是正常的。”

顾魏点点头，心里有了初步判断。

他转向林建国，语气平和：“林叔叔，别紧张。您刚刚开始下床活动，肠道也开始接受营养，身体代谢和循环负担比前几天卧床时有所增加，心率稍微加快是常见的生理反应。另外，术后伤口疼痛、情绪焦虑也会影响心率。我们刚才检查，您的心脏没有杂音，监护仪显示心律也是整齐的，没有心肌缺血的迹象。应该没有大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开出口头医嘱：“临时加做一份心电图，抽血查一下电解质和心肌酶谱，排除一下极少见的可能。另外，镇痛泵的剂量可以稍微评估一下，如果疼痛明显，可以适当调整，缓解不适也有助于心率稳定。”

陈明在一旁补充，语气是特意放给家属听的沉稳：“对，顾魏判断得对。术后这种一过性的心率增快我们经常见到，很多时候跟疼痛和活动有关。先检查排除，同时加强止痛和安抚。叔叔您放松，尽量深呼吸。”

他的话给了林静语母女很大的安慰。她们看着两位医生沉着专业的应对，心里的慌乱平息了不少。

很快，心电图做完，没有异常。抽血也送检了。顾魏调整了一下镇痛泵的参数，又让护士给林建国吸了点氧气，有助于缓解焦虑和可能的轻度缺氧。过了一会儿，林建国自己感觉心慌好了一些，心率也慢慢降到了90多次。

“看来确实跟疼痛和刚开始活动有关。”顾魏对陈明说，也是说给家属听，“今晚继续密切观察。林叔叔，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顾医生，没那么慌了。”林建国松了口气。

“那就好。今晚好好休息，活动循序渐进，别着急。有任何不舒服，随时叫护士。”顾魏叮嘱道。

离开病房，陈明跟在顾魏身后，长长舒了口气，刚才那点“丈母娘认可”的得意劲儿早没了，只剩下医生面对病情变化时的专注和后怕。

“吓我一跳。”陈明抹了把不存在的汗，“还好没事。老顾，还是你稳。”

“术后病人出现任何新症状都不能掉以轻心。”顾魏边走边说，“你刚才配合得也不错，解释得很到位，安抚了家属情绪。”

陈明难得被顾魏夸一句，有点不好意思，随即又正色道：“看来我这‘心内科顾问’的角色还是不能丢。得更加仔细地盯着点。”

顾魏看了他一眼，这次没再吐槽他“钉”在消化外科，只淡淡说了句：“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好你该做的。”

回到办公室，陈明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赖着不走。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刚才的插曲，然后起身：“我再去看看化验单出来没。老顾，谢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顾魏知道，经历了这个小波折，陈明那过度活跃的表现欲下面，属于医生的责任感和对林家真切的关心，正在变得更加扎实。这或许，才是他真正希望看到的。

医院里的日子，就是这样，有虚惊一场的考验，也有温情点滴的积累。而经此一事，陈明大概也能更深刻地体会到，在疾病面前，扎实的专业和冷静的守护，远比浮于表面的“表现”更重要。这对他的感情之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魏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