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渊踪渺渺(2/2)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沈渊虽重要,但他毕竟老了,而且被俘多日,锐气已失。”

“即便放他回去,短时间内也难以重振旗鼓。”

“而江临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

“此子之智,堪称妖孽。”

“只要他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就是对北境军最大的支撑,就是对我漠北最大的威胁。”

“如今他落入本王手中,沈家军便如同被拔掉了獠牙的勐虎,失去了最犀利的爪牙。”

“至于沈渊回去……呵呵,没有朝廷援兵,没有粮草补给,就算他沈渊是军神再世,南宫曜复生,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对我漠北铁骑的重重围困,他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他看向犹自愤愤不平的儿子,语气笃定:

“更何况,他们最大的依仗,那个总能创造出奇迹的江临渊,现在就在本王手里。”

“这,就足够了。”

太子眼中凶光一闪,急切道:

“父汗!既然如此,何不将那江临渊交给儿臣处置!”

“儿臣定要将他施加于我的耻辱,百倍奉还!”

“不可。”阿史那·咄苾断然拒绝,目光锐利如刀。

“江临渊,现在还不能动。”

“他是一个可敬的对手,本王……还要留着他。”

“让他亲眼看看,他所效忠的、他所守护的大周,是多么的腐朽不堪,多么的不值得他付出如此代价!”

“本王要让他明白,唯有投靠真正的强者,才能实现他的抱负!”

他摆了摆手,不容置疑地道: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无需再过问。”

“下去好好整顿兵马,安抚士卒。”

“接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陪沈家军玩。”

太子虽然心有不甘。

但见父汗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多言。

只得躬身行礼,悻悻退出了金帐。

……

沈家军大营,中军帐内。

沈怀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步。

江临渊的绝笔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既担心父亲的安危,更忧惧江临渊此去的结局。

他反复推演,却只觉得前方,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没有江临渊的沈家军。

就像失去了大脑的巨人。

空有一身蛮力,却不知该向何处挥拳。

“报——!”

一名亲兵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

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变了调:

“世子!世子!回来了!”

“十一统领和三千院先生回来了!”

“他们……他们还带着……带着国公爷!”

“国公爷回来了!”

“什么?!”

沈怀安猛地停下脚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把推开亲兵,如同旋风般冲出大帐。

只见营寨辕门处。

数名浑身浴血、甲胄破损的亲兵簇拥下。

十一和三千院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形高大、却异常憔悴、须发皆白的老者。

正一步步,向着中军大帐走来。

那老者虽然面色灰败,囚衣上血迹斑斑,步履也有些蹒跚。

但那双历经沧桑的虎目,依旧锐利。

挺直的脊梁,依旧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

不是沈国公沈渊,又是谁?!

“父亲!”

沈怀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扑通一声跪倒在沈渊面前。

双手紧紧抱住父亲的双腿。

虎目之中热泪奔涌。

连日来的担忧、焦虑、屈辱与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

尽数化为哽咽,泣不成声。

“父亲!您……您真的回来了!”

“孩儿……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沈渊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

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顶。

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起来,怀安。男儿有泪不轻弹。”

“为父……回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激动不已的儿子。

扫视着闻讯赶来、同样激动万分、纷纷单膝跪地行礼的韩、李等一众老将。

最后,落在了搀扶着他的十一和三千院身上。

尤其是在三千院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眼底深处蕴藏着无尽疲惫与痛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国公爷……”沈怀安抬起头,急切地问道。

“是临渊!是江临渊救您出来的,对不对?”

“他在哪里?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听到“江临渊”这个名字。

沈渊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楚与沉重。

他闭了闭眼,仿佛不忍回忆那石堡中最后的画面。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痛与决然:

“怀安,此事……稍后再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扫视着周围所有期盼的目光。

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重掌帅印的威严与不容置疑:

“诸位!”

“本帅……回来了!”

“北境战事未休,漠北铁骑仍在!”

“传本帅将令,各营主将,即刻至中军大帐议事!”

“重整防务,清点粮草,安抚军心!”

“这北境的天,还没塌!”

“我沈家军,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沈国公的回归。

如同给濒临崩溃的沈家军,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

在所有人心头,却都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影——

那个以自身换回国公的青年,此刻,究竟身在何方?

是生……

是死?

大营之内,因主帅归来而焕发新生。

大营之外,风雪依旧,杀机暗藏。

而那个以自身为棋,搅动了整个北境乃至大周风云的执棋者。

却已深陷敌营,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