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渊踪渺渺(1/2)

北境的寒风,依旧凄厉。

卷着雪沫,抽打在沈家军大营的辕门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经历了前夜的“焚棺”之战。

虽然成功重创了漠北太子精锐,将其烧得灰头土脸、狼狈逃回。

但大营内的气氛,并未因此变得轻松。

反而,更加凝重。

胜利的代价,是更深沉的疲惫。

以及对未来,更加不确定的忧虑。

沈怀安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安排好了防务,处理了伤员。

他脸上被烟火熏得黝黑,甲胄上满是干涸的血迹与冰碴。

虎目之中布满了血丝。

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复仇后的快意,与亟待分享的急切。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江临渊。

向他详细禀报昨夜那场酣畅淋漓的火攻。

与他一同分析接下来的局势。

商讨如何利用这场胜利,进一步打击漠北的气焰。

甚至……或许能寻到营救父亲的契机。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座位于大营最深处、被严密守护的隐蔽营帐。

心中盘算着说辞。

甚至想象着,江临渊听到太子狼狈模样时,那苍白的脸上或许会露出的、极澹的笑意。

然而。

当他掀开厚重的防寒门帘,踏入帐内时。

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帐内,空无一人。

只有那盏孤零零的油灯,依旧在案头跳跃着昏黄的光晕。

映照着空旷而冰冷的床榻。

榻上,狼皮褥子凌乱地堆叠着。

仿佛主人,只是刚刚起身离去。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沈怀安的心脏!

让他几乎窒息!

“临渊?”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

只有帐外风雪的呜咽,如同哀歌。

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帐篷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那张简陋的书案上。

一方沉甸甸的青铜镇纸,压着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信笺。

在那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刺眼。

沈怀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过那封信。

手指因为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他迅速展开信纸。

上面是江临渊那熟悉、而此刻看来却无比虚浮、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写就的字迹。

墨色甚至因为手腕的不稳,而显得有些涣散。

但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一种令人心季的决绝:

“怀安兄见字如面:

北境危局,非一战可解。太子受挫,然天可汗根基未动,朝廷援兵杳然,粮草之困犹在。坐守孤营,终是死路。

吾以‘死讯’惑敌,焚棺之计已成,敌军短期内必不敢再轻犯。此乃喘息之机,亦是唯一主动之机。

故,吾决意行险一搏,亲往漠北大营,伺机营救国公。此去凶险,九死一生,然不得不为。十一与三千院随行,亦有后手安排,兄不必过于挂怀。

若吾成功,自当与国公同返。若……吾未归,兄见此信时,想必国公已由十一、三千院护送回营。届时,北境军心可定,兄与诸位老将军,当以国公为首,固守待援,或寻机破局。切记,稳守为主,不可因吾之故,再行险招,徒增伤亡。

京城之事,清辞、凤仪殿下及怀民兄自有主张,兄需稳住北境,与之呼应。慕家、叶相之罪证,若能送至,当可扭转朝堂风向。

临渊此生,得遇沈家,得见清辞,得与诸君并肩,无憾矣。唯憾……不能再与诸君,共饮胜利之酒,见山河重光。

北境风雪大,望自珍重。”

信纸,从沈怀安剧烈颤抖的手中飘落。

他虎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震惊、担忧、愤怒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而收缩。

他一把抓住身旁的亲兵,声音嘶哑扭曲,几乎是在咆哮:

“江参军呢?!他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亲兵被他状若癫狂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回道:

“世子……属下……属下不知啊!昨夜战后,江参军帐内一直安静,我等奉命守卫,未曾见人出入……只、只是约莫黎明前,好像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咳嗽,还以为是……”

沈怀安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倒退两步。

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营柱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

他终于明白。

昨夜那场看似大胜的“焚棺”。

不过是江临渊为他、为整个沈家军精心策划的,吸引所有目光的障眼法!

而他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那座龙潭虎穴般的漠北大营!

就是他那身陷囹圄的父亲!

他竟以自身为饵,拖着那副油尽灯枯的残躯!

独自踏上了这条,十死无生的绝路!

“江临渊!你这个……混蛋!”

沈怀安仰天发出一声悲愤的低吼。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混合着脸上的烟尘与血污,滚落下来。

……

与此同时。

漠北大营,中央金帐。

太子一脸晦气地跪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

头盔歪斜,华丽的战袍被烧得焦黑破烂。

脸上、手上还有不少燎泡,模样狼狈不堪。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宝座上父汗的脸色。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丝不甘:

“父汗,儿臣……儿臣无能,中了周人的奸计,损兵折将……请父汗责罚!”

出乎他的意料。

阿史那·咄苾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暴怒。

他只是静静地摩挲着指间那枚硕大的狼头戒指。

目光深邃地望着帐外飘雪的天空。

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

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吃一堑,长一智。”

“那江临渊……确实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太子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没想到父汗如此轻描淡写。

他连忙表决心道:

“父汗放心!下次儿臣定当加倍小心,绝不会再被这等诡计所趁!”

“定要亲手斩下沈怀安和那江临渊的头颅,雪此奇耻大辱!”

“江临渊?”阿史那·咄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几分冷冽的笑容。

目光重新落回儿子身上。

“不必了。你以后,也不必再如此担心他了。”

太子一愣:“父汗此言何意?难道……”

“他已经被本王拿下了。”天可汗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不过,为了擒他,本王用沈渊做了交换。”

“什么?!用沈渊换江临渊?!”

太子勐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不认同。

“父汗!那沈渊才是沈家军的主心骨,是周朝在北境的旗帜!”

“用一个垂垂老矣的沈渊,去换一个重伤濒死、诡计多端的江临渊,这……这岂不是亏了?!”

“亏?”阿史那·咄苾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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