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王九的梦（1/2）

冰冷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王九蜷缩的脚边。

他躲在散发着腐臭的垃圾桶后面，身上的衣服已被污垢浸染得板结发硬，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脸颊上满是青紫的淤伤，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一双脏污的手，死死攥着一块已经长出绿毛的馒头，拼命地往嘴里塞。

“大哥哥，那个东西很脏，不能吃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王九毫无反应，他的灵魂似乎还被困在少林寺后山的那个夜晚，困在逃离时的恐惧与绝望里。

他对外界的感知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明明能看见、能听见，身体却像梦游般无法给出正确的回应。

脚步声跑开了。

王九依旧机械地啃咬着那块发霉的馒头，霉菌的苦涩味和沙砾的质感充斥口腔。

没过多久，那个声音又回来了，带着一点点喘息。

“大哥哥，你吃这个吧！这个很好吃，我老爸做的！”

一双白皙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光洁的瓷盘，递到他面前。

盘子里，十几个白胖胖、热腾腾的包子叠在一起，散发着面食和肉馅混合的、令人眩晕的香气。

那香气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那层毛玻璃。

王九野兽般低吼一声，几乎是抢过盘子，抓起包子就疯狂地塞进嘴里，连咀嚼都顾不上，囫囵往下吞，噎得直伸脖子。

小女孩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了半步，但看到这个脏兮兮的大哥哥只是拼命在吃，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她又慢慢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他，圆圆的眼睛里带着纯然的好奇和一丝满足的笑意。

王九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那温暖的食物下肚，仿佛暂时驱散了他脑中的部分迷雾。

他动作迟缓地抬起头，透过沾满污垢、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长得像年画里的瓷娃娃一样精致漂亮。她穿着干净的格子连衣裙和白色短袜、小皮鞋，这一看就是出身于一个被保护得很好、充满爱意的家庭。

也唯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养出如此不设防的单纯，敢把一个危险的乞丐当作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大哥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噎到了啊？”见王九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心。

她再次起身，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跑过街道，钻进了对面一家热闹的茶餐厅。片刻后，她又攥着一个矿泉水瓶跑了回来，微微喘着气。

“大哥哥，你喝水！”她把瓶子递了过来。

王九沉默地伸出肮脏不堪、指缝里满是黑泥的大手。

那只手与女孩白嫩、纤细的小手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但小女孩脸上没有丝毫的嫌弃或恐惧，只是努力地将水瓶塞进他粗糙的掌心里。

王九拧开瓶盖，仰起头，清澈的水流涌入喉咙，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感。

多余的水从他嘴角溢出，混着污迹，顺着脖颈流进了早已板结的衣服里。

他灌得又急又猛，仿佛要借此冲刷掉的，不只是喉咙的干渴。

清凉的水流过喉咙，暂时压下了身体的灼热和脑中的混沌。

王九猛地甩了甩脑袋，水珠四溅，他拼命想抓住这短暂清明的尾巴——他已经太久没有像“人”一样正常地感知和思考了，他渴望和眼前这个给予他温暖的小女孩说句话，哪怕一句谢谢。

“噗嗤！”

女孩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王九一下子愣住了，动作僵在半空，像一只被突然喝止的大型犬，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眼神里甚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