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规划(1/2)
半小时后,王鸿飞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走在回厂的偏僻小路上。来时的破釜沉舟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光彩在他眼底跳跃——那是蛰伏太久的才华终于窥见出口的兴奋。
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反复回放着刚才车里的每一帧。
董屿默,他这个血缘上的兄长,根本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爷”。他犀利、务实,甚至在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下,透着一丝在庞大集团内部周旋历练出的疲惫与……不易察觉的孤独。
当他把那个攥得发烫的u盘插进董屿默的笔记本电脑时,空气几乎是凝固的。董屿默没让任何人代劳,亲自一页页翻看ppt,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王鸿飞在一旁配合讲解,语速平稳,每个字却都带着分量。
“这里,”董屿默的指尖停在屏幕上,那是一组关于原材料损耗与产出的隐晦数据,“常规工艺解释不了这个差值。你的结论?”
“非正常损耗。或者说,管理漏洞导致的资源外流。”王鸿飞对答如流,甚至顺手调出另一张自己偷偷拍下的、角度刁钻的仓库照片作为佐证。
董屿默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没做声,继续往下看。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钉在ppt未曾明说、却又至关重要的七寸上。王鸿飞兵来将挡,所有他收集的数据、案例,甚至车间老师傅闲聊时吐露的碎片,都在他脑中拼成了完整的逻辑链。
这不像汇报,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棋局对弈。而王鸿飞,凭着实打实的功底和清晰的思路,稳稳接住了所有招数。
当才华终于等到识货的买家,之前所有的蛰伏,此刻便都有了价值。
幻灯片定格在最后一页,董屿默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
“上周末在家吃饭,晚星那丫头,屿白,连周管家,都在不同场合提过‘小王老师’。”他侧过头,目光里是洞悉一切的了然,“一次是偶然,接二连三……我不信这只是巧合。”
他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更具压迫感的姿态:“小王老师,铺垫了这么久,费心了。你后续的计划,应该不止是让我看一份……这么精彩的ppt吧?”
王鸿飞的心猛地一缩!他那些看似不经意的“铺垫”,原来早被对方看在眼里。
他脑海里预演过无数次的计划,在此刻,因为董屿默展现出的格局和他对“云间艺廊”那块心病的在意,而发生了电光火石般的剧变!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却也更能将两人利益深度捆绑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董屿默的目光,不再掩饰野心,清晰地说道:“董总,我需要空间、时间,和有限的、但必须由我主导的资源。”
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那个足以让董屿默动容的筹码:“我能让东山家具厂,和 ‘云间艺廊’,第一步,实现扭亏为盈。”
“云间艺廊”四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董屿默深不见底的眼眸,激起了清晰的涟漪。那是他妻子的心血,也是他被母亲诟病、投入不菲却不见回响的隐痛。
董屿默深深地看了王鸿飞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审视、惊讶、权衡……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本能的、破格的决断。
他看着王鸿飞因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仿佛在下一个天大的赌注。最终,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用一种带着点难以置信、却又斩钉截铁的语气说:
“一个刚毕业一年、学材料的……小王老师。”他重复着这个称呼,意味不明,“说不出为什么,但我信你。我会尽力为你争取,但能给你的支持有限,阻力不会小。”
有些信任,不需要逻辑严密的理由,它源于直觉,更源于血脉深处无声的呼唤。
他目光灼灼,定下军令状:“时间,三个月。能做到?”
这声询问,如同战鼓擂响。
王鸿飞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重重点头,声音因用力而微微发紧:“感谢信任!三个月,足够了!”
车子早已驶远,王鸿飞推着自行车,脚下粗糙的水泥路仿佛变成了通往未知光亮的征途。他知道,新的赌局已经开始,他押上的是自己的全部未来。
与此同时,宁州新天地20楼,沈梦梦的工作室装修已近尾声。
粗犷的工业风是这里的基调:裸露的红色砖墙、黑色金属管线、冰冷的水泥自流平地面,构成一种冷硬而直接的美学。因风格极简,工期短,加之用料环保,室内几乎闻不到异味,只有几盆绿萝和龟背竹在角落尽职地生活着。
昂贵的专业录音设备尚未入场,空间显得格外空旷。
与这套公寓一门之隔、位于走廊另一端的,是林晚星那套。那里是另一个世界:精装的奢华底子,被孙阿姨用充满生命力的乡土元素巧妙“改造”,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和谐。两套镜像格局的房子,仿佛开启了两个平行的世界。
loft二楼,两间带独立卫浴的卧室也已完工,风格统一。
此刻,其中一间卧室内,一场关于“睡眠布局”的友好磋商,正激烈进行。
蒋凡坤双手叉腰,站在房间中央,指着空处,脸上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恪神!你看这层高、这空间!摆一张大学宿舍那种上下铺,绝了!重温旧梦啊!我睡上铺,你睡下铺,晚上还能夜聊!”他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比划,“想想,半夜你饿了,我从上铺给你吊根绳递零食!”
沈恪正检查着卫浴角落的防水,闻言回头,脸上是他惯有的、温和中带着无奈的笑:“凡坤,首先,我们三十了,不是十三。其次,”他走到内外套间的门框处,拍了拍,“现成的套间,里外各一间,关起门来互不打扰,不好吗?你需要夜聊的对象,范围应该很广。”
“哎你这人,一点情怀都没有!”蒋凡坤痛心疾首,“上下铺多好,紧凑,热闹!你这弄成标准间,冷冰冰的,哪有点人情味?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还差这一道门?”
沈恪慢条斯理地打开里间的窗通风,语气悠闲:“就是因为交情铁,才需要这道门来可持续发展。我怕你半夜的呼噜,把我从手术台攒的那点睡眠家底彻底败光。”
他顿了顿,看向蒋凡坤,眼神带着戏谑的认真:“还是说,蒋医生你其实怕黑,不敢单睡?”
“我靠!沈恪你少污蔑我!”蒋凡坤像被踩了尾巴,“我这是为了增进感情!为了……节约空间!”
“空间足够你打滚。”沈恪不为所动,走到外间窗边,“你的床放这儿,采光好。我在里间,图个清静。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行!我就要上下铺!”蒋凡坤开始耍赖,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上下铺,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沈恪看着他这无赖样,哭笑不得。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带了点哄劝:“凡坤,白天在医院脸对脸,晚上回来还要头对头……你不觉得这‘人际密度’有点超标了吗?保持点安全距离,友谊才能长青。”
蒋凡坤抬起头,想反驳,却撞进沈恪含笑的、却清明无比的眼睛里。那句“密度超标”像根小刺,在他心口某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角落轻轻扎了一下,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失落悄然弥漫。他好像……并非真想要上下铺,只是……想离得更近些。
人就是这样,越是在意,越是贪心地想突破安全距离。但他把这归咎于沈恪的不够意思。
“行行行,你说啥都对!沈大夫最需要个人空间!”他嘟囔着爬起来,拍拍灰,语气酸溜溜,“套间就套间!里间归你,外间归我!谁让你嫌我呢!”
他嘴上服软,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却上来了,暗下决心以后非得半夜敲沈恪的门借东西不可。
沈恪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失笑摇头,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他太了解蒋凡坤,这家伙,转头就好。
只是他或许没意识到,蒋凡坤对“近距离”的这份执着,早已越过了普通兄弟的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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