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集合(2/2)
这次集团下来视察工作的,是集团大名鼎鼎的“小董董”——董屿默。
王鸿飞看着ppt的封面,嘴角扯起无声地嘲弄。就像之前舆论影影绰绰透露的,这位太子爷在森森木业内部的权力,早就被他的母亲、董事长陈奥莉架空了七七八八。现在想想,那些他为娶小演员米粒(丁雅雯),和家里闹翻的传闻,恐怕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之前特意带林晚星去画廊“云间艺廊”,明面看画散心,实则就是亲眼看看这位“嫂子”的经营状况。结果嘛……和网上传的惨淡,分毫不差。虽然警方最后的通报是“不信谣、不传谣”,但有些明摆着的事实,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
也正因如此,董屿默这趟下来视察,行程安排得异常紧凑,东山家具厂只是不起眼的一站。这哪是视察,分明是作“秀”,意在向所有人,或许更是向他母亲,彰显他依然存在的“地位”和“影响力”,是应对那些不利谣言的重要策略。
而在东山厂,董屿默一上午,除了安排参观生产线、仓库,至少还要听取五场工作汇报。王鸿飞,质检科一个不起眼的质检员,能挤进这个汇报名单,还是他费尽心力,和厂长、秘书搞好关系,磨破了嘴皮子多次申请才换来的“恩典”。厂长勉强答应,前面五个人汇报完,小董董还有时间和精力,就安排他上去讲几分钟。
机会,可能就三五分钟。
王鸿飞的目光再次落他准备了很久、包罗家具厂方方面面问题和改进策略的ppt。几十页内容,现在看来都必须大刀阔斧地精简、再精简。他必须断舍离,精准地切中要害。
那么,问题来了:董屿默最在意什么呢?
生产数据?市场份额?成本控制?还是……别的?
这些固然重要,但对于一个被架空、急于证明自己、且家庭关系紧张的“太子爷”来说,这些常规指标,恐怕不够在瞬间戳中他。
王鸿飞往后一靠,宿舍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他想起董屿默爱人那个经营惨淡却硬撑门面的画廊,想起传闻中他与母亲之间紧张的关系,想起他此刻急于立威的心态……
一个念头,像暗夜里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脑海。
董屿默最在意的,或许根本不是某个具体的数据。
他在意的,是“话语权”,是“破局”,是能让他从母亲无处不在的掌控和舆论的泥潭中,喘口气、甚至撕开个口子的——“那把刀”。
破局不需要大刀阔斧,只需要在铜墙铁壁上,找到那道最细微的裂缝。
他需要看到不一样的思路,需要能帮他“破局”的利器。
而王鸿飞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和自己的方案,变成最锋利、最顺手的刀。
想到这里,王鸿飞不再犹豫。他移动鼠标,果断地将ppt中大量繁琐的数据分析和远景规划页面拖进了回收站。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舞动,目光沉静如水,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最后那几页核心内容上——
一份直指当前家具厂某个沉疴旧疾、并能带来立竿见影效果、能提升董屿默个人权威和声望的,精准狙击方案。
王鸿飞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凌乱的写字台,定格在一本被翻得边角微卷的书上——《注意力法则》。封面上那句“你的注意力,决定你的世界”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对,注意力。
一个人的注意力在哪里,心就会被哪个方向的声音勾走。
那么,董屿默的注意力,到底在哪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坐直,几乎是扑到电脑前,手指带着近乎痉挛的急,敲开了公司内网。他像潜入黑夜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检索着与“董屿默”有关的一切——个人简介、出席会议的新闻稿、内部流出的活动视频、甚至集团年报上他那标准得像尺子量出来的致辞照片。
他看得眼睛发酸,屏幕的冷光映在他异常专注的瞳孔里。
太多了,资料太多了。
公司内网上的他,完美得像一尊镀金的神像。每一张照片都角度精准、笑容标准,每一篇报道都措辞严谨、四平八稳,仿佛是从《优秀企业家行为守则》里拓印下来的模板。
严谨、周全、滴水不漏,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董屿默”个人的色彩。不像一个鲜活的、有欲望有弱点的人,更像一个被精心编程的、完美执行“集团高管”指令的ai机器人。
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在豪门长大、手握权柄的年轻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偏好?没有破绽?没有哪怕一点点,属于“人”的痕迹?
“太干净了……”王鸿飞喃喃自语。
这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状态,更像是被精心打磨的保护色。一个被架空的太子爷,为何需要如此完美无瑕的公众形象?
王鸿飞的思维飞速运转:
·可能性一:这不是他想要的,而是他必须维持的。因为他的任何一点“个性”或“瑕疵”,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他“不堪大任”的武器。他的完美,是一种被迫的防御。
·可能性二:这是他无声的反抗。既然在实权上无法突破,他就在“形象”上做到极致,用无可指摘的“正确”,来反衬某些层面的“不正确”,或者说,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正统”地位。
· 可能性三:他在等待时机。他将所有的真实自我和野心都隐藏在这副完美的面具之下,像一头蛰伏的猎豹,等待着能一击必杀、挣脱锁链的机会。
肯定有突破点。肯定有。
王鸿飞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像念一句咒语。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嵌进键盘的缝隙里。
前所未有的好奇,混合着更强烈的烦躁,像潮水般淹没了他。对这个与他血脉相连、却咫尺天涯的“哥哥”,他生出既想靠近解剖,又想将其摧毁的冲动。明明还有好几天才汇报,但这种无处下手的窒息感,却让他产生了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濒死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电脑风扇的嗡鸣。
突然,他猛地向后一靠,椅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团挥之不去的无力感。
或许……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董屿白,能漏出点什么?
这个念头冒出来,带着点饮鸩止渴的荒谬。他和董屿白,算什么关系?他该以什么立场问?问什么?
“不管了。”
三个字轻飘飘地从他齿缝挤出,带着破釜沉舟的冷静和近乎疯狂的平静,在他眼底沉淀。那是为达到目的,能碾碎所有犹豫、尴尬和常理的决绝。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找到了那个他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名字——董屿白。
没犹豫,没排练,直接拨号。手机贴到耳边,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他的表情平静却可怕,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内心的惊涛。
电话接通的瞬间,董屿白那边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笑闹。
“喂?飞哥?”董屿白的声音带着意外和背景音的喧闹,“稀客啊,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