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周末(1/2)

林晚星虽然搬出了宿舍,但那个靠窗的床位依旧留着,像一个小小的、无人打扰的堡垒。她恢复了正常上课,教室、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

只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些目光,不再像之前舆论鼎沸时那样带着赤裸的审视或恶意,却也没能恢复最初的纯粹。它们变得复杂,带着好奇,探究,还有疏离。

林晚星总觉得,那些游离的视线最终会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淡粉色的疤痕,像一道道无声的宣言,昭示着她不堪的过去。她开始下意识地把毛衣袖子拉长,盖过手背,或者戴上宽窄不一的编织手绳、细链手表,用这些零零碎碎的小饰品,试图将那点不完美的痕迹,连同她那些不愿回忆的岁月,一起小心翼翼地藏起来。那几条编织手绳,颜色已经有些发旧,是王鸿飞早年送给她的,说是能保平安。如今真戴上了,却只是为了遮掩过去不平安的痕迹,想来有些讽刺。

除了许原和郑少波,她在班上几乎没什么能说话的人。

许原,作为一班之长,是男生堆里的核心人物。他很有分寸,在教室里、在人群中,绝不会刻意靠近她,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人前不熟”的默契与陌生感。只有偶尔在走廊擦肩,或是在图书馆选到相邻座位时,他会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问一句“笔记抄全了?”或者“沈老师家今晚吃什么?”,算是心照不宣的联络。

她和梁玉妮,表面上算是“握手言和”了。那天在沈恪家,她拉住了梁玉妮即将弯下的膝盖,说了“到此为止”。但“和好”不等于“如初”。两人在教室里坐得一南一北,像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偶尔目光不小心撞上,都会迅速弹开,留下一片无声的尴尬。这样也好,省去了不知该说什么的窘迫。

她的同桌还是郑少波,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舍友。她偶尔会拿笔帽轻轻戳戳少波的胳膊,问一句“这段内容没记下来,我抄抄笔记呗?”。当她把自己多带的一盒牛奶推过去时,郑少波这次没摇头,默默从书包里掏出盒进口巧克力曲奇。两个人一人一半,啃了一口,那粘稠的甜味,回荡在口腔,两人不约而同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郑少波继续埋首在她的书本里。谁也不过多打扰谁,这种互不干涉的安静,反而让她觉得轻松,不必费力经营。这是另一种舒服的关系,不必时刻热闹,而是沉默也不觉得尴尬。

一天之中,真正鲜活、带着暖色的时光,是在沈恪那个小小的家属院公寓里。

下课铃响后,她和许原会默契地在教学楼后门汇合,然后一起走向宁医大家属院。推开沈恪家那扇门,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厨房里总是热气腾腾。蒋凡坤系着那条与他硬汉气质极不相符的碎花围裙,锅铲挥舞得像指挥棒,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沈恪通常在一旁打下手,洗菜、切姜、剥蒜,动作利落得像在进行术前准备。两人一热一冷,一闹一静,搭配得却异常和谐。

“哟!咱家两只小仓鼠准时回巢觅食了!恪神,黄瓜丝切好没,准备开发!”蒋凡坤嗓门洪亮,伴随着滋啦啦的炒菜声,“快洗手!今天给你们露一手糖醋里脊,保准比食堂好吃一百倍!”

沈恪则会从厨房探出头,目光先落在林晚星脸上,像是确认她今天气色不错,然后才温和地开口:“书桌上有洗好的葡萄,先垫垫。饭马上好。”

小小的客厅里,饭菜香气混合着欢声笑语,将外面世界那些微妙的视线和无声的隔阂,彻底隔绝。

作为回报,也是真心想帮忙,林晚星和许原主动揽下了沈恪和蒋凡坤手头上最繁琐的一部分工作——胸痛中心的数据上报。

那活儿真是磨人。条条框框极多,数据要求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逻辑关系环环相扣,一个不小心填错,后面全盘皆乱。厚厚的填报指南,像一本天书。

但林晚星和许原做得极其认真。一个对数字敏感,负责核对和计算;一个心细如发,负责梳理逻辑和查找规范。

两人常常伏在沈恪家的餐桌上,头碰着头,对着电脑屏幕和纸质表格,一忙就是一两小时。偶尔沈恪从书房出来倒水,又或者蒋凡坤将削好的一盘水果,用牙签插着,轻轻放在表格的空白处。

“这里,患者入院到首份心电图时间,必须小于10分钟,我们得把每个病例的时间轴再对一遍。”林晚星指着屏幕,眉头微蹙。

“嗯,这个‘绕行急诊’的判定标准我再看一下指南,别弄混了。”许原推了推眼镜,翻着手册,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当他们把整理好的、条理清晰、几乎零错误的数据包交给沈恪和蒋凡坤时,两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医生都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神色。

“可以啊!二位!”蒋凡坤拍着许原的肩膀,又对林晚星竖起大拇指,“这活儿干得漂亮!比我手下那几个实习生抽血找血管还利索!”

沈恪仔细浏览着报表,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看向林晚星,语气温和而郑重:“帮大忙了。这些繁琐工作占用了我们太多时间和精力,现在终于可以更专注于临床病人和科研了。”

听到这话,林晚星心里像被暖流泡过一样,胀鼓鼓的。那些在教室里感受到的细微寒意,在此刻被彻底驱散。她不是只会添乱的麻烦精,她也可以成为被需要、被认可的人。

周末,林晚星如约来到陈奥莉阿姨家。别墅里比往常热闹,董屿默、丁雅雯嫂子,还有他们刚会走路、咿咿呀呀的小宝贝小豆丁都在。董屿白更是早早到了,他仿佛自带“孩子王”属性,小豆丁全程像个人形挂件黏在他身上,任凭谁伸手都扭着小身子不肯离开。

董屿白倒也乐在其中,一手稳稳托着怀里软乎乎的小侄子,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因为腾不出双手打游戏,便干脆怼脸拍着小豆丁流着晶莹鼻涕、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憨态,嘴里还逗着他:“来,豆丁,给叔叔笑一个,鼻涕泡都吹出来啦!”

他边说边熟练地抽出纸巾,手法笨拙却温柔地给小豆丁擦掉鼻涕,顺手把纸团成个小球,用投篮动作精准丢进几步外的垃圾桶。

管家周叔带着佣人将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好,笑语晏晏地请大家入座。

餐桌中央的砂锅还在咕嘟冒着小泡,是陈奥莉特意嘱咐厨房为林晚星炖的土鸡汤,金黄澄亮的汤面上飘着几颗新鲜的枸杞。清蒸鲈鱼的鲜香混合着糖醋小排的酸甜,在温暖的空气里交织,构成了“家”的味道。

这其乐融融的表象之下,是暗涌的烦躁。自从舆论风波以来,为了维持“家庭和睦”的形象,董屿默和丁雅雯带着孩子,已经在陈奥莉这栋大别墅里“被迫”住了一个月。丁雅雯早已忍无可忍,私底下不知催促了董屿默多少次,让他找个机会跟陈奥莉提搬回自己家的事。

董屿默被催得头疼,也明里暗里试探过母亲几次,结果每次刚起话头,陈奥莉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就讪讪地闭了嘴,再不敢提。

餐桌上,丁雅雯在桌下轻轻踢了董屿默一下,递过去一个催促的眼神。董屿默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妈,豆丁这几天晚上有点闹觉,哭得挺久的,没打扰您休息吧?”

因为有林晚星这个“客人”在场,陈奥莉不好直接发作,她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小豆丁光溜溜的脑袋,话里有话:“我家豆丁晚上肯定是想奶奶了才哭的,比你爸爸懂事多了,是吧豆丁?” 一句话,既显得疼爱孙子,又精准地敲打了儿子。

董屿白见状,立刻给林晚星使了个眼色。林晚星会意,轻轻点头。

董屿白放下筷子,语气故作轻松:“妈,我跟您说个事儿,我找了个兼职,打算搬出去住段时间。”

陈奥莉眼皮都没抬:“兼职?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差你这点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