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我折的不是纸,是条活路(1/2)

然而,他梦想中的安宁,比想象中更易碎。

这份安宁,是建立在一口井、一亩田之上的。

当老天爷收回这点恩赐时,再玄妙的“信约”,也填不饱凡人的肚子。

酷暑降临,一连三月,滴雨未下。

大地龟裂,河床见底,周遭十里八乡的庄稼,成片成片地枯死在田里,脆得像一碰就碎的枯草。

饥饿,如同一头无形的野兽,开始在村落间游荡,将人们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吞噬。

唯有陈九所在的这个小山村,成了一方不可思议的绿洲。

李三娘家田里的纸牛,不知疲倦地拉动着深埋地下的纸水车,将深层地下水一捧捧地翻上来;王瘸子院里那些形态各异的纸锄纸犁,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松动板结的土地,保持着土壤的湿润。

甚至孩童们随手折的纸蜻蜓,都会在最炎热的午后,成群结队地悬停在菜叶上,用它们薄薄的翅膀,投下一片片微不足道的阴凉。

这里,依旧有粮。

这份“有”,成了原罪。

月黑风高,杀人夜。

几十个面黄肌瘦、眼冒绿光的汉子,手持柴刀、木棍,如同一群饿狼,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村口。

他们是邻村的饥民,在死亡的逼迫下,道德与理智早已被求生的本能碾碎。

“粮食……就在那个院子!”为首的汉子声音嘶哑,指向李三娘家那高高垒起的谷仓。

然而,一道佝偻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王瘸子。

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同样手持农具的村民。

只是,他们手中的,不是铁锄,而是那些看起来一戳就破的纸锄。

“各位乡亲,有话好说。”王瘸子拄着拐杖,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说个屁!”为首的汉子狞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与疯狂,“老东西,就凭你们,还有这几张破纸,也敢挡我们的活路?!”

他话音未落,猛地向前一冲,手中柴刀高高举起,就要劈向王瘸子!

异变陡生!

“咔嚓!”

汉子脚下的土地,毫无征兆地暴起数根坚韧如铁的青色竹根,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

他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还未等他惊呼,一阵密集的“扑棱”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夜空中,数百只或精巧、或歪扭的纸鹤,如同一片白色的骤雨,铺天盖地而来。

它们没有啄人,没有撞击,只是盘旋在所有饥民的头顶。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稚嫩的、带着童音的叮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别抢,我娘说,抢东西不是好孩子。”

“爷爷说,我们分你,你别打人。”

“这是我的纸鹤,它说你们饿了,我家有玉米糊糊……”

一句句不含任何杀意,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锐利的童言稚语,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这些饥民的心上。

那为首的汉子怔怔地看着盘旋在自己脸前的一只纸鹤,那纸鹤的翅膀上,还用炭笔画着一个可笑的鬼脸。

他眼中的凶光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与酸楚。

他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个同样在挨饿的孩子,也曾为他折过这样一只纸鹤。

“哇——”

不知是谁先崩溃,一个壮硕的汉子扔掉手中的木棍,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哭。

这哭声仿佛会传染,转瞬间,几十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在这片由纸鹤与童言构成的奇异领域中,哭得撕心裂肺。

李三娘提着一盏油灯,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她看着这些痛哭的邻村人,叹了口气,打开了自家的谷仓。

“粮,可以给你们。”她的声音质朴而坚定,“但有个条件。”

所有人都抬起头,通红的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要粮,先学折纸。”

李三娘从怀里摸出一张最普通的草纸,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开始折叠。

她不讲解什么玄妙的法门,也不传授任何口诀,只是将自己这些天来的感悟,化作一句最简单的话。

“用心折,想着它能帮你做什么,它就愿意帮你。”

七日后,在山村的空地上,第一批由饥民们亲手折出的纸牛、纸镰、纸水车,在月光下静静伫立。

当晚,在无人催动的情况下,这些承载着活命希望的纸器,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自动走向那些早已干涸的田地,开始它们的第一夜劳作。

远处的山坡上,陈九静静看着这一切,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

道,已不在他手,而在他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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