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船逆了,是因为有人接着推(2/2)

“哗啦——!”

一阵落水声抢在了她的术法之前。

岸边那一群原本还在打闹的孩童,竟然连裤腿都没卷,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进了冰凉刺骨的河水里。

没有大人指挥,也没有谁带头。

七八个孩子在齐腰深的水里冻得直哆嗦,却嘻嘻哈哈地手拉着手,在急流中歪歪扭扭地围成了一道名为“人”的墙。

水流被他们的身体挡住,缓和了下来。

那个挂着鼻涕泡的孩子跪在满是淤泥的河床上,小心翼翼地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轻轻托住了纸船早已湿透变软的船底。

动作笨拙得好笑,却又轻柔得像是在捧着刚孵出来的小鸡仔。

“一、二、三……走喽!”

随着孩子们参差不齐的号子声,那艘被卡住的纸船,竟真的在那双稚嫩小手的推动下,一点一点挪开了石棱,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深水区。

黑渊站在高坡上,看着那一群在泥水里打滚、弄得满身脏污的孩童,看着那艘重新起航的破烂纸船,紧皱的眉头在那一刻彻底舒展。

他原本以为,道统需要有人去“守”,需要像他这样的强者去护持。

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当守护变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当一群连字都不认识的孩子都会下意识地去推那把“火”一把的时候,这就已经不需要任何执掌者了。

黑渊从怀中摸出那张写满了毕生感悟、被他视若珍宝的最后一页书稿。

他没有再看一眼,只是随手一松。

薄薄的纸张飘落在河面上,瞬间被水浸透,墨迹晕开,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顺着水流远去,仿佛它本就是这条河里的一滴水。

是夜,月明星稀。

纸船终于停了下来。

它停在一座就连匾额都没有的无名小庙前。

这庙实在太破了,门口挂着的甚至不是布帘,而是几根编了一半的麻绳,窗户上糊着层层叠叠的黄纸,有的还透着光。

庙里没有金身神像,只供着一个扎得歪七扭八、只有巴掌大小的粗陋纸人。

那纸人手里捏着根秃了毛的笔,脚下堆满了孩子们用木炭画的涂鸦,画的都是些鸡鸭鹅狗,丑得可爱。

那个一路跟着船跑来的鼻涕娃,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趴在庙前的水洼边,小心翼翼地把纸船捞起来,放在了庙门口那个早已干涸的小石槽里。

“到家啦。”

孩子嘿嘿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

就在这一瞬。

庙前那滩平静的水洼倒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看起来就像个刚从铺子里走出来的伙计。

那是陈九的一缕残念。

他并没有显圣,也没有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压。

他只是站在倒影里,静静地看着那个傻笑的孩子,看着那座堆满涂鸦的破庙。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

最终,这道身影化作一缕淡淡的雾气,随着夜风轻轻卷入了一旁的芦苇荡中,彻底消散。

风停了,夜深了。

只有庙后那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枯死老槐树上,一根刚抽出的嫩枝微微一颤。

一只白色的纸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枝头。

它没有飞,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双翅僵硬地张开,仿佛在等着谁的一口气,来赋予它真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