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老子烧的不是纸,是条活路(2/2)
她的手中,捧着一个布满裂纹的残破陶坛,深陷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点如死寂尘土般的微光在缓缓流转。
她甫一出现,便朝着星田核心的方向,用一种仿佛千年未曾开口的沙哑嗓音,低语道:“我名……骨娘·立墟。”
话音未落,陈九那道即将消散的残念化作一缕流光,瞬间没入了她手中的陶坛之内。
一道最后的意念,在骨娘的心底响起:
“立个坛,让回不了家的,都能歇一歇。”
骨娘·立墟捧着那只注入了陈九最后意志的陶坛,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星田与混沌虚空的边缘。
她停下脚步,面朝那无数翻滚不休的残念雾气,缓缓将手中的陶坛,插入了脚下的虚土之中。
轰隆——!
刹那间,整片星田的边缘地带都为之剧烈震颤!
那只小小的残破陶坛,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爆发出无穷的吸力。
一时间,风云变色,鬼哭神嚎!
那些盘踞在星田边缘的无数残念,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决堤洪流,化作一道道灰色的光带,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如百川归海般涌向陶坛!
断裂的墨笔残锋、破碎的阵幡一角、焦黑的纸人碎片、锈蚀的剑刃残骸……万千残念之影,尽数环绕着那只古旧的陶坛疯狂盘旋,发出震动天地的悲鸣与渴望!
骨娘·立墟站在风暴的中心,白袍猎猎作响。
她伸出那只完全由烬骨构成的干枯手臂,猛地按在坛口之上,以自己的骨为柱,以万千灰烬为壤,以所有造物的残存之愿为引,用那古老而沙哑的声音,低声诵道:
“此坛,不记名,不录籍,唯愿者归。”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残破的陶坛骤然绽放出柔和而深邃的土黄色光芒。
光芒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残念瞬间变得温和、宁静。
一座完全由烬骨与灰烬构筑的虚幻祭坛,以陶坛为中心,缓缓升起。
祭坛的中心,并非实体,而是浮现出万千重叠交错的小院幻影——有的幻影里,是纸人不知疲倦地扫着落叶;有的幻影里,是墨生一丝不苟地执笔描摹;还有的幻影里,是莲心童女安静地折着祈福的纸鹤……那是它们生前最执着、最幸福的瞬间。
然而,就在这座“归处”即将彻底成型之际,天穹之上,一道狭长的幽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幕!
裂缝之中,冰冷、威严、不含一丝情感的气息如天河倒灌般倾泻而下!
一名身披绣着无数哀嚎魂魄的断魂袍、手持一把巨大无比、开合间能剪断虚空的断魂剪的威严身影,踏空而出。
他的目光冰冷如万年玄冰,死死锁定下方那座刚刚升起的虚坛。
“私设归所,逆乱轮回——”
一声冷喝,宛如九幽传来的最终审判。
他高举手中的断魂剪,对着那座虚坛,猛地一剪!
“剪!”
咔嚓!
剪刃开合之间,前方的虚空瞬间崩裂出一道漆黑的裂痕,一股足以剪碎神魂、湮灭真灵的法则之力,化作一道无形的锋刃,直斩那座由万千残念构筑的残坛!
这一剪,足以让真仙陨落,让星辰崩碎!
可就在那无形的剪锋即将触及坛壁的刹那,异变陡生!
坛中,那万千道刚刚寻得片刻安宁的残念,仿佛受到了极致的挑衅,齐齐发出一声跨越了生死的共同低诵:
“我——愿——归——此!”
四个字,没有惊天动地的威能,却蕴含着一股无法撼动、无法违逆的执念。
这声音汇聚成一道无形的洪流,如同最坚韧的蛛网,竟在那剪刃锋芒落下的一瞬间,将其死死缠住、层层包裹!
那足以剪断轮回的法则之力,竟被这纯粹的“愿力”定格在了半空!
“放肆!魂归天地,入土即灭,岂容尔等私藏!”
归墟判怒极,周身断魂袍无风自动,无数魂影在其上咆哮挣扎。
他试图催动更强的力量,将这些胆敢违逆天道的残魂连同那座祭坛一并剪碎。
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他那原本稳如磐石的身躯,忽然没来由地一个踉跄。
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脚下虚浮。
他那张如同冰雕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披散的灰白长发在虚空中飘动,映衬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迷茫与……渴望。
噗通。
在凤清漪和黑渊不敢置信的注视下,这位高高在上的归墟判,竟身形一软,单膝重重地触碰在虚空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座被万千残念守护的虚坛,袍袖下的手臂剧烈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比剪刃更沉重的枷锁。
良久,一道微不可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心底的低语,从他口中飘出:
“……让我也……歇一歇。”
一时间,天地死寂。
断魂剪被那无穷无尽的愿力死死钳住,嗡鸣不休。
而归墟判,这位执掌轮回秩序的威严使者,就这么单膝跪在虚空之中,维持着那个屈从的姿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