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夜半低语(1/2)
林怀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白色涂料表面有几道细微裂痕,在黑暗中看像地图上的河流分支。
他数到第三十七条裂痕时还是毫无睡意,干脆坐起来,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到引路盘。
圆盘在黑暗里泛着微弱柔光,银纹深处光点缓慢流转,中心的暖意规律脉动,像一颗小心脏。
他把引路盘贴在胸口,闭上眼试着集中精神。
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与盘中陈寻的意识碎片沟通,之前几次都只得到模糊的情绪反馈,像隔着一层厚玻璃听人说话。
但今晚不同,也许是因为楼顶那个人影,也许是因为会议上的那些照片,他心里堵着东西需要找个出口。
“陈寻。”他在心里轻声唤。
引路盘的脉动停顿了一瞬。
然后暖意变得清晰了些,像有人把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林怀安屏住呼吸,意识沉进那片温暖里。黑暗中浮现出零碎片段,像老电影划花的胶片。
他看到一双女人的手在整理旧相册,指尖抚过一张小女孩的笑脸。
那手指很瘦,关节突出,指甲剪得短而干净。相册纸页泛黄,边角卷起,照片里的小女孩大约五六岁,扎两个羊角辫,缺了颗门牙,笑得眼睛眯成缝。
画面闪烁,变成另一双手。
这双手在黑暗里摸索,指尖碰到冰冷镜面。
镜面倒映出一张疲惫女人的脸,是陈寻,但比她活着时更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林怀安读懂了那口型。
“小心……镜子……”
画面再次切换。
这次是声音,不是画面。
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很细很远,像从深井里传上来。哭声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呼唤:“妈妈……妈妈你在哪……”
陈寻的意识碎片剧烈波动起来,温暖里涌出尖锐的痛楚,像冰锥扎进林怀安意识里。
他闷哼一声,几乎要松开引路盘,但咬牙撑住了。
“……女儿还在……”碎片传递出最后的信息,然后迅速淡去,只剩那片温暖的底色,但底色里多了几道裂痕似的暗影。
林怀安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
引路盘贴着的胸口皮肤发烫,印记传来熟悉的灼痛感,程度不重,像被烟头轻轻燎了一下。
他低头看圆盘,中心的光点比刚才明亮了些,纹路里的光点流转速度也加快了,像被什么惊动。
肩头传来轻柔触感。
归序的光晕不知何时已经展开,从拳头大小扩散成半透明的幽蓝雾团,把他和引路盘都包裹进去。
雾团内部光丝流转,像有生命的水母在海里舒张触须。
“你看到了?”林怀安问。
光晕轻轻晃动,算是肯定。
然后雾团开始向内收缩,光芒凝聚成更实质的形态。
林怀安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稠密,光线扭曲,眼前的景象像浸入水中的画,边缘漾开波纹。
等波纹平息,他看到的不再是宿舍天花板。
那是一个巨大空间,高得看不到顶,四周立着无数面镜子。
镜子形状大小不一,有完整的落地镜,有破碎的梳妆镜,有布满裂痕的卫生间镜片,甚至还有汽车后视镜和小巧的化妆镜。
所有镜面都朝着中央,像一场沉默的审判。
镜子中央是个祭坛。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石质或木质祭坛,而是由更多镜子碎片拼接成的平台,碎片边缘参差,用某种黑色粘合剂固定,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
平台大约三米见方,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纹路,林怀安仔细看,发现那些纹路其实是极细小的镜子碎片排列成的图案,图案中心是个扭曲的蜘蛛网标志。
祭坛上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七八岁,穿一件褪色的碎花连衣裙,赤着脚,头发乱糟糟披在肩上。
小女孩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在哭,但没有声音。眼泪滴在祭坛镜面上,没有留下水痕,反而被镜面吸收,每吸收一滴,镜面就亮起一丝微弱的红光。
围绕着祭坛,有数十个模糊人影跪在地上。
他们都被黑色绳索捆绑,低着头,看不清脸,但林怀安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情绪。
绝望,恐惧,麻木,还有深入骨髓的悲伤。
这些情绪像有实质的烟,丝丝缕缕飘向祭坛,被那些镜子吸收。
场景边缘开始崩解,像被火焰烧毁的纸张。
林怀安想看得更清楚些,但归序的光晕剧烈震颤起来,传递出警告的意念。
下一秒,整个景象碎裂成千万片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幽蓝雾团迅速收缩回原本大小,贴回林怀安肩头,光芒明显暗淡了些,边缘还在细微抖动。
“刚才那是……”林怀安喘了口气。
“……冢的内部……陈寻记忆与我的感知混合……”归序的意念断断续续,像信号不好的通讯,“……祭坛已成型……他们在用情感喂养它……”
“那个小女孩是谁?”
“……不知道……但她很关键……祭坛的核心……”
林怀安还想问,门外传来敲门声,三下,节奏平稳。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
这个点来找他的只可能是阿雅。
他把引路盘塞到枕头下,起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阿雅。
她已经换了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头发有点乱,但眼睛很亮,看不出刚睡醒的样子。
她手里捏着个巴掌大的黑色金属片,片面上有细微的刻痕。
“没睡?”阿雅问,同时侧身进屋,顺手带上门。
“睡不着。”林怀安坐回床边,“你呢?”
“刚收到消息。”阿雅把金属片递给他,“信使的密文,用共鸣骨片传过来的。我解码花了点时间。”
林怀安接过金属片。
入手冰凉,刻痕摸上去有细微凹凸感,但看不出具体图案。
他翻到背面,看到角落有个小小的印记,像是用尖针划出来的抽象图案,一只眼睛,眼里有星辰。
“这是信使的高阶密文载体,一次性使用,读完就会自毁。”阿雅解释,“需要特定频率的精神波动才能激活内容。我刚才在房里试了三次才成功。”
“内容是什么?”
阿雅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关于霓光。”
林怀安握紧金属片:“她?”
“她根本就是蛛网的人,而且是高层‘墨影’的直属部下。”阿雅语速加快。
“密文里说,霓光在灾变前就是蛛网的潜伏者,她那个网红身份是伪装,所有直播内容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表演,目的是筛选特定情绪特征的潜在受害者,并收集公众在极端情境下的情感数据。”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怀安想起在循环录像带副本里,霓光最后那个“牺牲”的画面。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救那些孩子而主动触发陷阱,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退场戏。
“录像带副本那次……”
“假死脱身。”阿雅接过话,“密文里说,她需要合理消失,以便转入更深层的潜伏。那次副本里死去的根本不是她本人,是个经过整容和意识干涉的替身。真的霓光在那之前就已经通过其他渠道离开了。”
“并且密文确认了,有些信息都是她故意放出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取得你的初步信任,二是引导你按照蛛网预设的路线行动。”阿雅顿了顿,“包括引路盘碎片的线索,很可能都是她计划的一部分,让你收集碎片,最终合成完整的钥匙。”
林怀安下意识摸向枕头下的引路盘。
圆盘中心的暖意依旧,那是陈寻留下的,但现在这温暖里混进了别的东西。
如果霓光从一开始就在引导他,那陈寻的死,她女儿的下落,甚至镜宫副本里的遭遇,有多少是自然发生,有多少是被精心设计的?
“墨影是谁?”他问。
“蛛网真正的高层之一,负责‘情感收割’项目。关于他的情报很少,密文里只提到他是个男性,灾变前从事心理学研究,在意识干涉和情感操控领域有非法实验记录。霓光是他的得意作品,也是他在第七区附近活动的直接执行人。”
阿雅从林怀安手里拿回金属片,指尖在刻痕上轻轻摩挲。
“还有更麻烦的。密文提到,蛛网在第七区内部也有渗透者,级别不高,但足够传递基础情报。”
林怀安想起楼顶那个人影。
如果阿雅说的是真的,那第七区并不安全,至少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是个铁桶。
“信使怎么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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