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心象具现(2/2)

“你们很多规则,不是谁故意设下来害人的,是你们自己在‘学’,学外面世界的运转方式,学人类的思维逻辑。但学得很费劲,经常学歪了,学拧巴了,搞出很多互相打架,自己都圆不上的东西。

“那些规则纸条,那些陷阱,还有外面门上那条奇怪的规则,都是这么来的。”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肩头的归序。

“我遇到过很多规则。有些要遵守,不然会死。有些看起来很合理,细想全是坑。

“还有些……像归序,祂一开始也是一种‘规则’的体现吧?只知道拿东西,别的一概不管。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很稳。

“祂会帮我,会提醒我哪里危险,会在我快不行的时候拉我一把。这不是因为祂忽然懂了哪条新规则,是因为……我们一块经历了些事。

“我试着去理解祂为什么那样,祂好像也……稍微理解了一点我的想法。”

归序的光晕安静地闪烁,没有反驳,也没有额外的意念传来,只是那幽蓝的光芒似乎更柔和了些。

“还有个女人,叫陈寻。”林怀安继续说着,目光重新落回宫灵投影上,“她女儿被一个叫‘蛛网’的坏组织害了。

“她心里只剩下恨和找到女儿的执念。这股执念太强,强到在这个空间里变成了实质性的东西,困住了她自己,也差点吞噬别人。

“她最后……没完全消失,她的那份念想,留在了她找到的碎片里。那不只是恨,还有很深很深的舍不得和爱。

“规则可能会判定她‘违规’、‘被净化’,但她的存在,她的情感,不是简单的‘对错’能说清的。”

“还有阿雅。”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绷紧身体的同伴,“她脑子好使,总能从一堆乱麻里找出线头。

“她不信轻易听到的话,会自己去看,去验证。她拿到碎片,会想着怎么用它找到出路,而不是单纯藏着或者抢更多。

“她代表的是另一种面对你们这些规则的方式:不硬碰,不盲从,用脑子去理解,然后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阿雅听到他提到自己,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继续警惕地盯着宫灵投影。

“我说这些,”林怀安转回头,语气诚恳,“不是想给你讲什么大道理,或者炫耀我们多厉害。

“我是想说,你看,你困住的这些人,这些‘样本’,他们面对你的规则,反应各不相同。”

“有的像陈寻,被规则和自身情绪逼到绝路。有的像阿雅,试图分析规则,利用规则。有的像我……呃,还有归序,一开始是规则两端的对抗,后来不知怎么的,好像有点变成互相照应了。”

“你的规则,那些纸条,那些设定,是想模仿这些吗?模仿人类的反应,人类的逻辑,人类的关系?但你模仿出来的东西……”他指了指四周光洁但空洞的镜面。

“就像这些镜子,只能照出表面的样子,照不出里面的想法,照不出为什么这个人会哭,那个人会笑,为什么有人执着到毁灭,有人冷静到近乎冷酷。

“你觉得‘规则’就该是铁板一块,不容置疑,违反就惩罚。你觉得‘离开’必须有且只有一种‘正确方法’。你觉得‘相信’和‘谎言’是非黑即白。

“所以你弄出了那条怎么都说不通的规则∞,把它当成最后的钥匙或者最后的壁垒。”

林怀安摇了摇头。

“那不是钥匙,那是死胡同。是你自己把自己绕进去的结。”

“规则不应该是冰冷的枷锁,只是为了把人困住或者弄死。理解规则,也不只是为了找到漏洞钻出去。

“规则可以是一种引导,或者,至少,它应该是可以被理解,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被善意地运用或共同塑造的东西?”

他想起严观教授笔记里那些严谨又充满探索欲的分析,想起自己守护那些旧物时的心情,想起归序笨拙但切实的保护,想起陈寻那份灼热的执念最终沉淀成的微光,想起阿雅此刻站在这里,依然在冷静观察寻找机会的姿态。

“真正的‘离开’,不是打败你,不是解开所有谜题,也不是找到那个唯一的、你设定好的‘正确答案’。”林怀安的声音在镜面大厅里清晰回荡。

“而是‘理解’。理解你的混乱从何而来,理解你想学什么但没学会,理解你设下的规则背后那点笨拙的意图。然后,带着这份理解,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是,”他直视着那团光影,一字一句地说,“我理解你的混乱了。我不觉得那条规则∞是对的,但我明白你为什么把它放在那里。

“现在,我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然后,用我自己的方式,离开这里。

“我不需要你给出‘唯一方法’。我自己找路。”

这段话说完,球形大厅里一片寂静。

阿雅看着他,眼神里闪动着复杂的光,似乎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回答”宫灵的诘问。这完全超出了逻辑应对的范畴。

那团代表宫灵的混乱光影,在林怀安开始讲述后,波动的幅度就逐渐减小了。

那些疯狂闪烁的混乱色彩和图形片段,也慢慢变得有序了一些。

当林怀安说到“理解你的混乱”、“明白你为什么把它放在那里”时,光影内部翻滚扭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当他说出“我自己找路”时,那团光影,彻底稳定了。

它不再是一团疯狂变化的光雾,而是凝聚成了一个散发着纯净白光的朦胧光团。

虽然依旧没有具体形态,却不再给人以混乱和压迫感,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也就在这一刻,林怀安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他对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对严观理论的领悟,对归序、陈寻、阿雅这些“同伴”的理解,对“规则”与“守护”的思考……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坚定而明朗的认知。

这认知如此清晰强烈,以至于仿佛有了实质,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光晕出现的瞬间,他肩头归序的那团幽蓝色光晕,仿佛受到了召唤或共鸣,猛地明亮起来,并且轻柔地扩散开,与林怀安身上散发出的那层无形光晕交融在一起。

幽蓝与那无形的澄澈光辉交织,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就像是冰冷的规则框架,被注入了温暖的理解与情感,彼此填补,相互支撑。

这交融的光芒以林怀安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照亮了他周围的一小片区域。

紧接着,这光芒仿佛触发了什么,球形大厅里,那些原本只是机械反射着景象的无数镜面,忽然同时泛起了涟漪。

每一面镜子里,映照出的不再仅仅是林怀安,阿雅和平台的倒影。

一些模糊的、闪回的片段开始在不同的镜面中流转出现。

有林怀安在花房接过哑仆陶罐的画面;

有他在遗忘回廊对空白肖像表达尊重的瞬间;

有陈寻的执念碎片化作微光融入引路盘的景象;

甚至还有之前其他参与者应对各种规则挑战的零碎片段……

这些片段不再是混乱无序的堆积,而是在那交融光芒的映照下,仿佛被某种内在的逻辑串联起来,展示着这个空间里曾经发生过的关于“应对”、“理解”、“执念”、“选择”的种种可能性。

柔和的光芒如水银泻地,缓缓铺满整个球形大厅的镜壁。

那些冰冷空洞的镜面,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温度,映照出的不再是令人窒息的重复倒影,而是一幅幅关于“可能性”的画卷。

中央那团代表宫灵的纯净光团,在这片被照亮的镜之海洋中,显得格外宁静。

它不再发出任何诘问或信息流,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个陷入安眠的孩子。

混乱的宫灵投影,已然变得稳定、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