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朕的命,给你。”(2/2)
“陛下别胡说……”
“朕没胡说。”沈璟竤坚持,“这五年,你帮朕斗权臣,稳朝局,除叛党。每一次……都是你站在朕前面。”
他顿了顿。“这次,换朕站你前面。”
冷紫嫣心脏像被什么填满,又酸又胀。她转回头,看着他眼睛。
“值得吗?”她问,“用陛下的命……换臣妾的命?”沈璟竤没立刻答。
他盯着她,盯着她眼底的脆弱——那是她第一次露出来。像蚌壳打开,露出里面柔软的肉。
“值得。”他说,“因为你死了……朕的江山,就没了。”冷紫嫣愣住。
“不是没了皇后,”沈璟竤继续说,“是没了半条命。没了能托付后背的人,没了能共享江山的人,没了……能让朕安心睡觉的人。”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晰。冷紫嫣眼泪掉下来,这次没忍住。她低下头,肩膀颤抖。
沈璟竤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很小心,避开伤口。
他下巴抵着她头顶,闻到她发间血腥味混着药香。
“冷紫嫣,”他哑声说,“朕这条命……是你救的。从今往后,它分你一半。”冷紫嫣把脸埋在他肩头,哭出声。
不是压抑的哭,是放声大哭。想要把这五年所有委屈、所有隐忍、所有痛苦……全哭出来。
沈璟竤抱着她,一下下拍她背。像哄孩子。
殿外,宰相和几个重臣候着。听见里面哭声,面面相觑。
“陛下……”宰相迟疑,“要不要进去——”
“别。”刑部尚书摇头,“让娘娘哭吧。她……憋太久了。”
是啊,憋太久了。从冷家失势,到林清惨死,到入宫为妃。
五年时间,她每一步都走得惊险,每一步都不能错。
现在终于……能哭了。冷紫嫣哭累了,趴在沈璟竤怀里睡着。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眉头紧皱。沈璟竤轻轻把她放平,盖好被子。自己撑着坐起来,伤口疼得他冒冷汗。
太医进来换药。箭伤很深,差点穿透肩膀。
敷上药膏,包扎好,太医低声禀报:“陛下万幸,箭上毒虽烈,可解药及时。再晚半刻钟……就危险了。”
沈璟竤点头。他想起刑台上,冷紫嫣握刀逼问解药的样子。
想起她冲回宫时,眼睛里的决绝。想起她喂药时,那个不顾一切的吻。
“娘娘她……”太医欲言又止。“说。”“娘娘肩伤未愈,又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沈璟竤转头看床上的人。她睡得很沉,可手还攥着他衣角。像怕他跑了,像怕他死了。
“朕知道。”他轻声说,“下去吧。”
太医退下,殿内重归寂静。沈璟竤坐在床边,看着冷紫嫣的睡颜。
月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她脸上。照出她苍白的脸,照出她眼下的乌青,照出她……难得的安宁。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她第一次侍寝那夜,也是这样睡着。
可那时她装睡,睫毛颤动,呼吸刻意平稳。他看出来了,没戳穿。
现在她是真睡了。累极了,哭累了,终于能安心睡一觉。
沈璟竤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
“冷紫嫣,”他低声说,“以后……朕护着你。”
他说完,躺回她身边。动作很小心,不碰到她伤口。两人并排躺着,手紧紧相握。像寻常夫妻。
像风雨过后,终于找到港湾。第二天清晨,冷紫嫣先醒。
她睁开眼,看见沈璟竤近在咫尺的脸。他还在睡,眉头舒展,呼吸平稳。晨光照在他脸上,照出难得一见的柔和。她没动。
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很久。看他下巴的胡茬,看他颈间的伤痕,看他肩膀上厚厚的绷带。
然后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脸颊。很轻,轻得像试探。
沈璟竤睫毛颤动,睁开眼。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
“早。”他先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早。”冷紫嫣收回手,耳根发红。沈璟竤笑了。
他撑起身子,伤口疼得他皱眉。冷紫嫣赶紧扶他:“别乱动。”
“没事。”沈璟竤靠坐起来,“朕命硬,死不了。”
“呸。”冷紫嫣瞪他,“别说晦气话。”沈璟竤笑出声。
他伸手,握住她手。“皇后,”他低声问,“昨天那些话……还作数吗?”冷紫嫣心头一跳。“什么话?”
“你说……”沈璟竤盯着她眼睛,“要跟朕一起坐稳江山。要朕……给你撑一辈子伞。”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晰。冷紫嫣心脏狂跳。她别过脸,声音发颤:“臣妾……随口说的。”
“朕当真了。”沈璟竤截断她。他握紧她手,握得她发疼。
“冷紫嫣,你听着。”他一字一句,“这江山,朕分你一半。这把伞,朕撑一辈子。你答应……就不许反悔。”
冷紫嫣转回头,看着他。晨光里,他眼睛很亮,亮得灼人。
那里面有认真,有坚持,有……某种她不敢深究的东西。
“陛下,”她轻声问,“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臣妾?”冷紫嫣问得直白,“后宫那么多女人,陛下为什么……选臣妾?”
沈璟竤沉默。他看向窗外,晨光越来越亮。鸟叫声清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她们要的是荣华富贵。”他转回头,看着她,“你要的是朕。”
冷紫嫣心脏骤停。“她们跪朕,是因为朕是皇帝。”沈璟竤继续说,“你跪朕……是因为你愿意跪。”
他顿了顿。“她们看朕,是看龙椅。你看朕……是看沈璟竤。”
他说得很轻,可每个字都像惊雷。冷紫嫣眼眶发热。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发紧。
“所以朕选你。”沈璟竤伸手,碰了碰她眼角,“选这个……会为朕哭,会为朕拼命,会为朕……握刀逼解药的女人。”
冷紫嫣眼泪掉下来。这次没忍住。
沈璟竤把她搂进怀里,动作很轻,避开伤口。她脸埋在他肩头,肩膀颤抖。
“沈璟竤,”她哽咽着说,“你太狡猾……”
“嗯。”“你明知道……明知道臣妾……”
“明知道什么?”他低声问。冷紫嫣说不出口。
她说不出口——明知道她已经陷进去了。明知道这颗算计了五年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明知道……”她最后说,“臣妾离不开你了。”沈璟竤心脏狂跳。
他抱紧她,抱得很紧。“那就别离。”他哑声说,“这辈子都别离。”
两人相拥,晨光洒满寝宫。殿外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口。
“陛下,”宰相声音传来,“叛党余孽已全部肃清。皇叔……凌迟到第一千二百刀时,断气了。”
沈璟竤没立刻答。他低头看怀里的冷紫嫣,她睫毛颤动,没说话。
“尸体呢?”沈璟竤问。“按律……该抛尸荒野。”
“不。”沈璟竤说,“烧了。骨灰……撒进黄河。”宰相愣住:“陛下,这……”
“他不是害死黄河七万百姓吗?”沈璟竤声音冷下来,“让他去黄河……给那些人赔罪。”
殿外沉默片刻。“遵旨。”脚步声远去。
冷紫嫣抬起头,眼睛红肿。“陛下,”她轻声问,“恨他吗?”
沈璟竤没回答。他看向窗外,看了很久。
“恨。”最后他说,“但更恨自己……没早点杀他。”
冷紫嫣握住他手。“现在也不晚。”
“嗯。”沈璟竤转回头,看着她,“现在……朕有你了。”
他说得简单,可冷紫嫣听出里面重量。
她点头,很重。“臣妾在。”三日后,沈璟竤能下床了。
伤口愈合很快,太医说陛下身体底子好。冷紫嫣肩伤也好得差不多,两人并肩站在宫墙上,俯瞰皇城。
午门广场已经清理干净。血洗刷了,尸体搬走了,百姓生活照旧。仿佛那场宫变,那场凌迟,从来没发生过。
“冷紫嫣。”沈璟竤突然开口。“嗯?”
“朕想给你一个东西。”冷紫嫣转头看他:“什么?”
沈璟竤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玄铁打造,刻着龙纹。正面两个字:如朕。“这是……”冷紫嫣瞳孔一缩。
“如朕亲临令。”沈璟竤递给她,“全国只剩这一枚了。见令如见朕,可调兵马,可斩官员,可……做任何事。”
冷紫嫣没接。“陛下,”她声音发颤,“这太贵重……”
“朕的命都给你了。”沈璟竤截断她,“一块令牌,算什么?”
他把令牌塞进她手心。玄铁冰凉,沉甸甸的。
“收好。”他说,“以后朕若不再……这令牌,能保你平安。”冷紫嫣心脏像被什么攥紧。
她握紧令牌,指尖发白。“陛下会一直在。”她说得很坚定。
沈璟竤笑了。“嗯,一直在。”
他伸手,搂住她肩膀。两人并肩站着,看夕阳西下,把皇城染成金红。远处传来钟声,悠长悠远。
新的一天要结束了,新的时代……要开始了。而他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