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宫深处,旧人泣(1/2)

烛台砸向墙壁时,火油泼了满墙。废后披头散发扑来,指甲差点划破冷紫嫣脸颊。

“你这毒妇!本宫做鬼也不放过你——”冷紫嫣侧身避开。

废后摔进满地污秽,旧裙沾满馊水痕迹。那身料子曾是江南进贡云锦,如今爬满虱子。

冷紫嫣没说话,只抬手挥退侍卫。铁门哐当合拢,幽暗长廊只剩她们两人。

“姐姐。”她开口,声音在空荡冷宫撞出回声,“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安静。”

废后撑起身子,枯槁手指攥紧地面稻草。

窗外飘进雪,沾上她乱发。腊月寒风钻过破窗,吹熄墙角最后一支残烛。

黑暗彻底吞没这方角落,只余远处宫灯微弱光晕,勾勒出冷紫嫣绛红朝服轮廓。那红,像血。

“你来干什么?”废后嘶哑笑,“看本宫笑话?冷紫嫣,你也不过是——”

“堕胎药。”三个字截断所有话。

废后僵住,瞳孔在黑暗里缩成针尖。冷紫嫣蹲下身,裙摆扫过污秽地板。

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擦亮,微光照亮两张脸——一张光洁凌厉,一张腐朽溃烂。

“承熙三年,冬月初七。”冷紫嫣举着火折子靠近,“你赐我那碗药,说是安胎。”火苗跳跃,映出废后颤抖嘴角。

“碗很烫。”冷紫嫣继续说,语气平静像说别人故事,“你说‘趁热喝,凉了伤身’。我捧着碗,掌心烫出水泡。”

废后向后缩,背抵住冰冷墙壁。“然后血就从身下涌出来。”

火折子移近,几乎烧到她枯发,“那么多血,把半床锦褥浸透。太医来时,孩子已经……成了一团血肉。”

“那是意外!”废后尖叫,“本宫不知——”

“你知道。”

冷紫嫣吹灭火折子。黑暗再次降临。这次更彻底,连呼吸声都显突兀。废后开始剧烈喘息,像离水鱼。

冷紫嫣在黑暗里摸索,握住她手腕。那手腕瘦得只剩骨头,皮肤松弛起皱。

“你怕什么?”冷紫嫣轻声问,“怕我报仇?怕我让你也尝那种滋味?”

废后拼命挣扎,指甲抓破冷紫嫣手背。温热血渗出来。

冷紫嫣没松手,反而握更紧。“姐姐,你错了。”她凑近,气息喷在废后耳畔,“我不杀你。”废后停止挣扎。

“我要你活着。”冷紫嫣一字一顿,“活在这冷宫里,每天醒来看见这四堵墙。闻着馊饭味道,听着老鼠啃木头声音。冬天冻得手脚溃烂,夏天闷出满身痱子。”

她松开手,站起身。

从高处俯视,废后蜷缩成团,像条濒死虫。“我要你活着记住,”冷紫嫣整理袖口,“记住你害死那个孩子。记住你为何沦落至此。记住这世间……真有报应。”

远处传来梆子声。三更了。冷紫嫣转身走向铁门,脚步声在长廊回荡。废后忽然扑过来,抱住她腿。“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哭声撕心裂肺。冷紫嫣停下,没回头。“当年我求你时,”她声音很轻,“你可曾心软过?”

废后手指一根根松开。最后瘫倒在地,连哭力气都没了。

冷紫嫣推开铁门,月光泻进来,照亮她半边脸。门外候着曹德忠,老太监低眉顺眼,递上干净帕子。

她擦手背上抓痕。“娘娘,可要……”曹德忠瞥向门内。

“按旧例供膳。”冷紫嫣将染血帕子丢给他,“别让她死。”

“遵命。”

她走出冷宫院落,身后铁门再次合拢。落锁声清脆,像斩断什么。

抬头看天,残月挂檐角,周遭一圈朦胧光晕。明日该有风雪。

“娘娘,陛下在养心殿等您。”小宫女匆匆跑来,气喘吁吁,“西域使臣那边……出事了。”

冷紫嫣眼神一凛。“说清楚。”

“使臣副使死了!”小宫女声音发颤,“死在……死在驿馆床上,心口插着咱们御林军制式匕首!”

寒意窜上脊背。冷紫嫣攥紧袖口,指甲陷进掌心。来了。

她早知道血诏风波只是开端,暗处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料到,对方下手这么狠——

直接挑起两国战端。“备轿。”她提起裙摆,“步,备马。”

曹德忠惊住:“娘娘,这不合规矩——”

“规矩?”冷紫嫣冷笑,“敌国使臣死在大燕驿馆,若处理不当,明日西域铁骑就能踏破边关。到时候……谁还跟你讲规矩?”

她夺过侍卫佩刀,割断繁重朝服下摆。

绛红锦缎撕裂声刺耳。碎片飘落雪地,像溅开血。曹德忠不敢再劝,慌忙命人牵马。

冷紫嫣翻身上鞍,动作利落得不像深宫妇人。

“您一个人去太危险!”老太监追着喊。

“带人更危险。”她勒紧缰绳,“告诉陛下,我去去就回。”

马鞭抽下,骏马嘶鸣冲入夜色。雪砸在脸上,冰凉刺骨。冷紫嫣伏低身子,耳边风声呼啸。

皇城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马蹄踏碎积雪声响。她脑子里飞快盘算——

谁最想开战?朝中主战派?西域内部势力?还是……那个始终藏在暗处,连沈璟竤都揪不出来的人?

驿馆灯火通明。御林军已将整条街封锁,火把照得雪地亮如白昼。

士兵看见她单人匹马冲来,慌忙让开路。冷紫嫣跃下马背,缰绳扔给守将。

“尸体在哪?”守将引她上楼。

二楼最里间,门敞着。浓重血腥味扑鼻而来,混着西域特有香料气息。

副使仰躺床上,眼睛瞪得滚圆,心口匕首柄镶嵌宝石,在烛光下反光。

确是御林军制式。冷紫嫣走近,没碰尸体。

她俯身观察伤口角度——斜向上刺入,很深。凶手要么比副使矮,要么……当时副使躺着。

“谁发现尸体?”

“驿丞。”守将压低声音,“子时送热水,敲门不应,推门就……”

“副使睡前见过谁?”

“据记录,戌时三刻,鸿胪寺少卿李大人来过。两人饮酒至亥时。”

鸿胪寺少卿。冷紫嫣记下这个名字。“李大人现在何处?”

“已……已在家中自缢。”她呼吸一滞。

死无对证。好干净手法。先杀使臣,再灭口执行者。这把火,直接烧向大燕朝堂中枢。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冷紫嫣冲到窗边,看见街角火光冲天——正是鸿胪寺少卿府邸方向。

救火叫喊声、哭嚎声混成一片。雪花飘进窗,落在她睫毛上,瞬间化成水。

“娘娘,现在怎么办?”守将声音发颤,“西域正使已经闹起来了,说要即刻回国禀报……”

“让他闹。”

冷紫嫣转身,目光扫过屋内陈设。西域风格地毯,矮几上散落酒杯,熏香炉还冒着缕缕青烟。

她走到香炉前,用帕子包起炉盖,看见炉底未燃尽香料。

颜色不对。寻常西域香料呈深褐色,这堆灰烬里掺着暗绿碎末。她沾一点凑近鼻尖——淡淡苦杏仁味。

“拿银针来。”

守将慌忙递上。银针探入香料灰烬,针尖迅速变黑。毒。不是剧毒,是慢毒,会让人昏沉无力。

所以副使死前没挣扎。冷紫嫣直起身,脑子里线索逐渐串成线。

凶手先下毒让副使失去反抗能力,再用匕首刺死。制式匕首是障眼法,真正杀招在那炉香里。

“搜查全城香料铺。”她下令,“特别是近期售出苦杏仁味原料的。还有——”

话音未落,楼梯传来急促脚步声。

沈璟竤冲进来,玄黑大氅沾满血沫。他看见她站在尸体旁,瞳孔骤缩,几步跨过来抓住她肩膀。“你疯了?一个人跑来!”

他手指很用力,掐得她生疼。“陛下不也来了?”冷紫嫣抬眼,“带了多少人?”

“三百御林军。”他松开手,扫视屋内,“看出什么了?”

“局中局。”她指向香炉,“有人想挑起战争,又怕痕迹太明显。所以伪造御林军杀人假象,实际用毒。若我们真按刺杀案查,永远查不到真相。”

沈璟竤盯着香料灰烬,脸色沉下去。

“西域王庭内斗。”他忽然说,“上月密报,老国王病重,三个王子争位。主战派是三王子势力,主和派是大王子。”

冷紫嫣豁然开朗。“所以这是三王子手笔?杀自己人,嫁祸大燕,逼老国王对大燕开战。战争一起,他就能以‘主战功臣’身份压过两位兄长……”

“聪明。”沈璟竤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可惜,他算错一件事。”

“什么?”

“算错朕……”他转身,看向窗外冲天火光,“有多恨被人算计。”语气里杀意让守将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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