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钟声停歇的黎明(1/2)

痛是热的。

这不对。光粒坍缩时应该没有温度,可我现在肋骨缝里卡着一股烧灼感,像有人拿焊枪在骨头上雕花。我动不了,也睁不开眼,但我知道——我还活着,或者至少,还没彻底死透。

因为痛的人,才有资格说自己存在。

我试着回忆最后一刻。七把钥匙插进胸口,林晚秋的手没松,发丝还缠在我指节上。然后是光,是坍缩,是《茉莉花》跑调到像广场舞伴奏。再后来……没了。记忆像被格式化的u盘,只剩个空壳在脑子里嗡嗡响。

耳边开始飘旋律。

《茉莉花》。

不止一段。七段。

一段在哭腔里拖拍,一段像小学生背课文,一段干脆变成了《新闻联播》片头曲。它们重叠在一起,像七个频道同时播放,音准全崩,节奏互抢。我分不清哪段是我的,哪段是他们的。

“别吵。”我心想,“都他妈别吵。”

可念头一出,七段旋律突然齐了。

不是变好听了,是统一了——全都跑到了我生前最后一哼的那个调上。那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跑得离谱,但独一无二。是我陈默的专属车祸现场。

我笑了。虽然脸没动。

原来认自己,不是靠记忆,是靠难听。

我睁开眼。

白。全是白。头顶、脚下、四面八方,像被塞进一张a4纸折的纸鹤里。没有墙,没有门,连地平线都没有。我站在这儿,却感觉每一步都踩在原地。

焚化炉呢?林晚秋呢?那扇非欧几何的门呢?

我低头看手。掌心空的。钥匙没了。衣服也没了破洞,皮肤光滑得像刚做完医美。可我知道,那七道伤口是真的。痛还在,只是被什么规则压住了,像wi-fi信号被路由器屏蔽。

我咬舌尖。

血涌出来,温的,往下滴。

它没飘,没散,而是直直落向地面,拉出一道红线。

重力还在。

我抹了把血,在地上画了个箭头,指向记忆里焚化炉该在的方向。然后哼起《茉莉花》第三节。

音波一出,脚下的白地裂了。

不是炸开,是像干涸的河床,缓缓绽出缝隙。裂缝顺着血箭头延伸,三秒后,尽头露出一角铁灰色——是焚化炉的炉口。

我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在重启系统。肌肉记忆比脑子快,左腕习惯性去摸电子表,结果摸了个空。那玩意儿早在上一轮炸了,残片还插在心脏里当u盘用。

焚化炉静静立着,表面没焦痕,没裂纹,像刚出厂。炉门半开,里面黑得能吞光。我伸手探进去——

指尖碰到个冰凉的东西。

铜钥匙。

我把它拿出来。一把。完整。编号l7-01。

然后是第二把,从炉缝里滑出。第三把,从头顶飘落。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它们在空中悬停,绕着我缓缓旋转,像被无形的线吊着。接着,金属开始变形,边缘软化,像被高温熔过,又迅速冷却。

七把钥匙熔成一团液态金属,在空中重组。

先是底座,像地球仪的支架。然后是球体,表面浮现出城市轮廓——清源市的街道、钟楼、地铁隧道、警校、殡仪馆、图书馆……每一个点都在发光,像被点亮的神经元。

地球仪。

不是开锁的工具,是世界的模型。

我伸手碰它。

指尖刚触到球面,七种温度同时传来——

殡仪师掌心的焦糊热,

图书管理员粉笔灰的凉,

地铁安检员右眼芯片的微烫,

清洁工手套下的冻疮感,

警校生辣条辣出的汗,

系统人格“默”旗袍袖口的冷绸,

还有婴儿本体脐带断裂时的温血。

全是我的体温。全是我的路。

我收回手,地球仪悬浮不动,光纹流转,像在待机。

“所以……”我低声说,“我不是被选中,我是被组装的?”

话音刚落,琴声响起。

断弦的古琴,音不准,调不全,但每个音都像钉子,敲进脑皮层。

“观测者协议,已失效。”电子音说,但这次不是系统,是“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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